翌日午后,陈六一闭着眼睛在卫所的正厅里坐着,忽听有人叩门,他一睁眼,说:“进来。”

只见门帘开了一道缝,胡光子进了屋,向陈六一拱手行礼。

“怎么样?”

胡光子坐了下来,说:“不像是他说的那样。”他看陈六一面无表情,接着说:“从尸体僵硬程度来看,死了不止一夜。伤口看来,不像是水平划开,更像是由上而下刺入喉咙。”

正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一阵叩门声,陈六一问道:“何人?”

“统领,陆拾求见。”陆拾在外面答道。

陈六一看向胡光子,胡光子两条小胡子抖了抖。

陈六一不慌不忙地应道:“进来。”

胡光子只得站起身来,陆拾进了屋,向陈六一行礼,胡光子向陆拾一抱拳。

陈六一说:“都坐吧。拾儿,你来得正好,也听听这乔七的死有什么问题吧。”

胡光子心虚,眼神飘忽不定。陈六一见二人都没说话,便先开了口,说:“拾儿,光子晌午尸检,发现乔七不止死了一夜,伤口也不像谭少卿描述的那么简单。你怎么看?”

陆拾一听,心里想:胡光子这家伙,刺杀苏樱的事还没算账,今日又来搅和。他想了想,说:“不止一夜,是多久?”

陈六一看了看胡光子。胡光子赶紧说:“大约……一天半吧……”

“一天和一天半,在尸体上看,差别大吗?”陆拾看也没看胡光子。

“呃……要说,也不是很大。主要是伤口看来是由上而下的,不像是在小空间造成的,所以……”

“所以,你就怀疑,乔七的死另有蹊跷?”陆拾打断了他,反问。

“呃……是……”

“他们两个有何仇怨吗?”陆拾问。

这一问,胡光子有些心虚了,他与乔七私下交易过一些情报,且近来都是自己命乔七跟踪谭少卿,这些若被陈六一发现,一定会惹出许多麻烦,便说:“好像没有什么仇,小摩擦以前倒是有过一次。”

“哦?什么样的小摩擦?也不至于深夜潜入住处意图杀害对方吧?听说,乔七是持刀进的谭少卿的房间呢,光子没仔细查查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陆拾说得云淡风轻。

胡光子一听,赶紧点头:“我估计,这乔七一定是觉得谭少卿晋升之快,心生嫉妒,一下错了主意。就凭他,走正路肯定是比不过谭少卿的。唉……”胡光子话锋一转,随着陆拾的话锋走了下去。

陈六一端起茶杯,静静地喝了一口,抬起头说:“好了,乔七的事先这样吧,光子你也不要再查了。可卫所的风气需要正一正,这个我会安排孙伯去办。至于谭少卿,拾儿你去安抚一下吧,从明天起,你要教他北方方言,要让他尽快练熟,有任务。”

陆拾站起来,拱手行礼,道:“是,拾儿领命。”

“嗯——”陈六一点了点头,“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陆拾和胡光子向陈六一行一礼,出了正厅。陈六一端着茶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这个胡光子一定有事隐瞒,陆拾恐怕更离谱,或许他和谭少卿都是苏樱的内应……想到这些,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坐在正厅沉思。

屋内只有陈六一一人,他正襟危坐,双手扶在膝上,眉头微蹙,香炉里焚着龙涎香。陈六一在暗卫这数十年,已有无数个午后是独坐在堂前的正位斟酌思索。堂内芬芳宁静,头上的“忠勇丹诚”四字正气浩然。

突然陈六一颓唐地叹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两眼低垂,随后走到偏厅,拉开抽屉看到了那支梅花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