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侠女秋水

“师父,你就帮帮我吧!”秋水坐在骆商铭的坐榻前,一边剥着栗子,一边央求。

骆商铭歪在坐榻上,背靠着厚厚的棉枕,衣服宽松肥大,头顶束着小发髻,后脑的花白头发披在肩上,左手捋着垂在胸前的花白长须,右手取过栗子扔进嘴里。

骆商铭的犀牛谷居所内陈设极简,屋子宽敞明亮,没有花草盆栽,正中央几个巨大的铜制暖炉,旁边一张坐榻,榻上和榻下都放着一张软垫,侧面的偏厅摆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一张一丈长的书桌上面也堆满了书,笔墨纸砚凌乱地摆在桌上,仆人从来不敢来打扫——骆商铭最不喜旁人碰他的书桌。另外一个偏厅挂着一排细细的竹帘与正厅隔开,那是骆商铭制药的地方,整间屋子里弥漫着的药香味都是从那儿传过来的。

秋水见骆商铭只顾吃栗子不理自己,便把手里盛栗子的竹笸箩往旁边一放,嗔怪道:“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说着,嘟起樱桃般的小嘴。

见徒儿闹脾气了,骆商铭稍微坐直了一些,老神仙一样捋着胡子,皱着眉,说:“丫头——你别胡闹了!”

“我哪里是胡闹啊!”听师父这么说,秋水更加生气了。

“丫头,你听话,为师这是为你好。”骆商铭怜爱地拍了拍秋水的后背。

秋水再次把肩膀一抖,看着骆商铭,放缓语气说:“师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眼下是没了法子,才来求师父,您老人家不帮我,我如何是好啊?”

“哎哟哟,瞧你说的,你以为师父是什么啊?是神仙啊?你想怎样就怎样,师父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骆商铭捋着胡子,把嘴一噘,活像个老顽童。

“在秋水眼里,您就是神仙!”秋水眨着含水的双眼。

“呀——去去去——”骆商铭把头左右一甩,挥了挥手,说,“臭丫头。”

“哎呀,师父——”秋水抓住骆商铭的胳膊又央求起来。

“不行!”骆商铭把手往回一缩,皱着眉头噘着嘴说:“这个事儿我帮不了你,我不会送我的徒儿到虎口的,你以为那鞑靼王宫是什么地方?鞑靼人可生猛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只身前往……这不行,不可能!”骆商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胡子都甩了起来。

秋水把脸皱成一团,哭丧着脸说:“师父,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不能以我们王爷的使臣身份前去鞑靼,搞不好,又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诬陷成我们王爷意图谋反呢!我现在只有以江湖人的身份去鞑靼才最合适!”

“这些事我管不着!”骆商铭听秋水这么一说,似乎真有些生气,他把脸一板,说:“我早已退隐江湖许多年,朝堂上的事儿我更是管不着,我也管不了!我现在是一个江湖游医,天天跟药罐子为伴,我就算是神仙,也不是管这事儿的神仙!”

秋水没想到师父会如此生气地说出这番话,看他脸上的胡子都跟着抖了起来,自己涨红了脸,师父从来没有这样生硬地拒绝过自己,她一生气站起身来,愤愤地问:“你到底管不管?”

“不管!”骆商铭把宽大的袖子一甩,躺下朝榻里面翻了个身,不看秋水。

秋水一跺脚,迈开大步出了门。

犀牛谷在两座大山的中间,冬天也不甚寒冷,风景如画,两座山的山顶上被积雪覆盖,谷里的河流已然结冰,几树梅花凌寒而开点缀在山间,这景象如临仙境。

秋水站在骆商铭居所门前生闷气,一阵北风刮过,她打了个寒战,忽然想起了南靖王第一次送她和姐姐素萝来犀牛谷的情形,当时师父也是执拗地不愿再收徒弟,也是称自己已经退隐江湖,不问朝堂之事,和今日的情形有几分相似。但后来南靖王拿出了一块翡翠令牌,正面刻着“左长史”三个字,背面刻着“南靖王府”四个字,说是素萝、秋水两姐妹父亲的遗物,骆商铭才勉强松口收下了她们两个为徒。当年师父也是甩着胡子不收徒弟,可后来还是视她们姐妹俩如珍宝一般疼爱,秋水叹了口气,抚摸着青砖砌成的矮墙。念着这些前尘往事,也不忍心生师父的气,秋水转身准备回屋,哄他老人家开心。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抬起手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心想:“怎么把‘左长史’这么重要的令牌给忘了呢!”她眼前一亮,赶紧跑进西边自己住的房间里,打开包袱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那块翡翠令牌,高兴地又跑回了师父的屋里。

挑开帘子一进门,秋水正看见骆商铭正捧着笸箩自己剥栗子吃。见秋水进来了,他又把手上的笸箩扔在地上,转身面朝里,背对着秋水。

秋水抿着嘴想笑,她走上前,坐在骆商铭的坐榻前,继续剥栗子,说:“师父,秋水错了,您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