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和谭少卿刚在桌旁站起身来,只见房门已经打开,两个黑影站在门口。

苏樱极速抽出夜游,一声细细的蜂鸣响起,一道寒光闪过,她已跳至门前。来人并未抽出兵器,苏樱站定,眉头微蹙,双眸好像利剑一般,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瞧。

桌子旁的谭少卿拉开架势,也未出手。忽然,他眉毛一拧,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啊?!”

“你!死淫贼!”门口的女孩立刻回了他一句。

苏樱此时也发现,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前些时候放走的余玲珑和在涿州驿站交过手的秋水。她不知道这师徒二人怎会来到这里,谭少卿见余玲珑骂了自己一句,觉得好笑,说:“我怎么成了淫贼了?我欺负你啦?”说着扑哧笑了出来。

余玲珑一听,羞得脸通红,两条细细的柳眉一皱,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气得直跺脚:“你!你再胡说,看我把你的嘴打成烧饼!”

“好了,别生气,不要理他。”一旁的秋水轻声劝道。秋水安抚余玲珑后二人进了屋,转身把门关上了,说:“二位,深夜到访,失礼了。”

苏樱见她的样子并不是来打架的,缓缓将夜游收起,看着秋水说:“秋水姑娘,你深夜来此,想必事出有因,坐下说话吧。”她伸出手来,请秋水坐下。又回头对谭少卿说:“此时夜深人静,周围住的都是务农的人家,你们若再斗嘴,恐怕会惊扰旁人。”

谭少卿一听,赶紧噘起嘴唇点点头,坐在了苏樱身边的长凳上。

苏樱轻声拿出火折子,点燃身前的一盏灯。

四人坐在旧屋的方桌前,两方对峙,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苏樱先开口道:“二位怎知我暂居此处?”听苏樱如此问,微弱的烛光里秋水温婉美丽,嫣然一笑说:“苏千户,前些时候你曾拜访过的犀牛谷的骆老先生,便是在下的师父。”她看着苏樱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不安和疑虑,却发现苏樱眼神深邃坚定,有如深潭神秘莫测。她继续说:“我师父消息灵通,知道了你的落脚处也是合情合理的。噢,不过,苏千户暂居的这个地方,还真是隐蔽,我们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说完,她笑着低了低头,以示敬意。

“原来秋水姑娘是骆老先生的门生啊——”苏樱的眼睛里映着灯火的微光,“难怪骆老先生告诉我,有人也在查‘那件事’。”她冷静地看着秋水,左边的眉毛稍微挑了挑。

“没错,自从清明节前涿州驿交过手之后……”秋水平心静气地说。

“查我?”

“你的身世来历,我都一一查过了。可巧,我们对同一件事感兴趣,看来我们也不是非要做敌人的。或许,还可以当朋友……”秋水说着话,脸上微微一笑。

“姑娘,‘朋友’二字情谊太重,苏樱受不起。而且,我并不需要朋友,这世上苏樱恐怕只拥有敌人。”苏樱冷笑了两声,“况且,姑娘是南靖王的近侍,身份何等尊贵,苏樱不敢高攀。”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就有可能成为朋友。不管苏姑娘现在怎样想,秋水还是给你备了份厚礼来的。”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封皮已有些破损,内页泛黄,看得出已经有些年头了。秋水把这本册子摆到苏樱前面,说,“苏千户,不妨看一看。”

苏樱沿着秋水的手看了过去,面前的这本破旧的册子封面上写着两个字“记档”,看秋水的表情,这册子分明和自己有关。

苏樱停顿片刻,打开册子,一串文字刺入眼帘:“辛丑年八月十五苏州巡抚苏清远”“辛寅年三月二十三户部侍郎周菁栢”“辛寅年五月初五吏部尚书吴怀印”……苏樱眉头深锁双手颤抖,周身血液疾速升温,“啪”地合上册子,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谭少卿看见苏樱的神色,不知道册子里面写了些什么,他转过头来关切地问:“姐,你没事吧?”

苏樱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开口。

对面的秋水见状,露出了心痛的神情,说:“苏姑娘……”她忽然对苏樱改了称呼,语气也不同了。“这是我师父在冯保的亲信李总管那里得来的,虽然李总管是太监,却在京城有外宅,还娶了几房太太,他的大太太就是我们犀牛谷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这记档的真实。这些年来,冯保与暗卫为了党派之争造下的孽,可谓罄竹难书,这本记档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本。”秋水叹了口气,继续说,“上次我去犀牛谷向师父打听党派斗争一事,师父便将此册交予我,并且告诉我这册子终会派上用场。今日我来,只为告诉苏姑娘家当年之事的真相。”秋水字字恳切。

苏樱看着秋水,笑了笑,说:“骆老先生确实运筹帷幄,前些时候我去拜访他时,他对我闭口不谈朝廷党派纷争一事,只告诉了你也在查这件事。”苏樱摇了摇头,又说:“姑娘在涿州驿备好的锦囊里就提到我全家灭门一案,今天又拿出这一‘铁证名录’,南靖王神机妙算,布得好大一局啊……只是在下何德何能,劳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