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消失在视线中,苏樱无奈地试图屏住呼吸。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脸上、身上全是汗,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身上的绳索仿佛勒进了肉里。

正在她来回挣扎之际,忽然看到一面幕布后出现一个男子高大的身影,这影子手里握着一把刀,忽然一挥,一串鲜血打在白色幕布上面。

苏樱见到这场景,像是崩溃了一般“啊——”地大叫起来。她想要挣脱绳子却无能为力,疯了似的摇着头翻滚痛哭……就在此时,一阵呼喊声越来越近,她睁开眼慌张地四下观看,看见另一面幕布后面,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奔跑而过……苏樱歇斯底里地尖叫:“不要——不要——啊——”随即昏厥过去……

再睁开眼,芸娘已经蹲在她的面前,手里端着一碗水,四周的幕布好像换了新的一样洁白无瑕。苏樱听见芸娘在说话:“樱儿,一切幻象皆由心生,你若自乱心志,就永远都不会成功。”说着又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了苏樱面前,道:“一炷香时间,蜡烛不灭,我就放你出去。”说完又飘然而去。

这次,幕布外面是橘红色的光亮,是火!火光抖动,映得周围红彤彤的,风声大作,火烧木梁断裂,紧接着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啼哭声……苏樱听见孩童的哭声,咬着嘴唇簌簌流泪,此时仿佛有把刀子在剜自己的心脏,面前的蜡烛再次熄灭……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幕布外面恢复了平静,芸娘走到苏樱面前。她躺在板床上,没有半点气力,芸娘蹲了下来,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脸颊上混着汗水和眼泪的水珠,道:“你究竟在害怕什么?逃避难道就真的能过得去吗?记住,只有无所畏惧之人,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暗卫。”见苏樱没什么反应,芸娘轻叹了一下,继续轻声细语地说:“哪个暗卫不是如此……哼……”芸娘苦笑着点燃一支蜡烛,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冷淡地说:“一炷香。”

双眼布满血丝的苏樱看着芸娘的背影,像荒野上饥饿的孤狼一样,假如此刻可以挣脱绳索,想必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面前这个女人。

八岁之后,苏樱就开始了与仇恨为伴的岁月,她忘不掉母亲临终前的模样,更加忘不掉自己和年幼的弟弟在那一刻像是从巢里掉出来的雏鸟一样无助地战栗。

那些身着黑衣的杀手挥舞着的刀剑闪着熠熠寒光,在弟弟的哭喊和挣扎中,一把尖刀从他的心口穿过……那穿在刀上的小身体软塌下来,再没了哭声……宅子最终陷入火海,惨叫混杂着火焰燃烧的声音,成为苏樱对家最后的记忆。

再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被陈六一带到卫所的寝宅里。此后苏樱经历了锦衣卫魔鬼式的训练和一次又一次的选拔,在这段艰难的时光中,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为爹娘、弟弟以及全家四十七口人报仇雪恨。

想到这些,苏樱深潭般的眸子涌出苦涩的泪水。

幕布又一次出现杂乱的影子……

苏樱竭力让自己充耳不闻四周的动静,闭上眼睛尝试轻缓地呼吸。不久气息平静下来,眼前竟出现母亲的笑脸,给她和弟弟讲着盘古开天地的故事,清风吹进旧宅的屋子,床边纱幔微微飘荡……

苏樱眼角还在泪泊中,眉头渐渐舒展开,笑着在幻境里凝望母亲。

过了一会儿,芸娘走过来,把蜡烛拾起熄灭,轻柔地对苏樱说:“樱儿,你过关了。”并蹲下将苏樱身上的绳索解开。

苏樱起身,把绳子拽了拽,用力丢在一旁,冷冷地看向芸娘。

芸娘笑了一下说:“走吧,歇好了去挑战巳号机关室,再试试。”说完径自离去。

再看到阳光时,苏樱仿佛像八岁那年一样死里逃生,她扶着廊下的柱子走到了院门口,又扶着大门吃力地迈了出去。

刚出大门,就见到陆拾神色焦急地在外面等她。见到苏樱,陆拾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还好吗?”陆拾疼惜地问,“我这就带你回去休息,唉……”

可苏樱却从牙关里微弱地咬出几个字:“师兄,我要去机关室……”

他看着苏樱说:“今天不行了,我刚去过了,本来是打算帮你预定的,结果擎宇说今天机关检修,两日之后才能去练习。”陆拾坚实的手臂扶着苏樱的肩膀,臂弯中瘦弱的身体还在颤抖,叫陆拾不由得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