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8(第2/5页)

她笑了,没注意到任何异常。救得好,我心想,但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而且在心里头扇了自己脑袋一记,告诉自己醒醒吧。“那是你上司吗?”我问,想改变话题,指着另一张办公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微笑的女人,穿戴着头巾和连身工作服,爬在一把梯子上,正在帮一栋小房子的侧墙刷石灰水。那一定是在博德鲁姆的旧港口附近—隔壁一栋很大的建筑物上有英文和土耳其文“古尔父子造船厂”的字样。

“是啊,”那个秘书说,走到我旁边,“那是两年前,她刚搬来的时候。”我更仔细看—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三十来岁,还带着点异国情调:高高的颧骨和大大的杏仁眼。

“她很迷人。”我说。

“谢谢。”后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大家都说是遗传我母亲。”

我转身,当然了,是那位警察。她把手提袋和手机放下,转向那个秘书。“麻烦回你座位去,海鲁妮莎。”

海鲁妮莎立刻照办。那个警察包了头巾,塞在一件及膝的高领外套里。外套里穿了一件长袖衬衫,下身的阔腿裤底下是一双高跟鞋。每件衣服的质料都很好,而且很时髦,但除了双手和脸之外,没有露出半寸肌肤。这是土耳其的另一面—保守、伊斯兰、对西方及其价值深怀疑虑。

“我是蕾拉·库马利。”她说。她没伸手要跟我握,不必是侦探也看得出她不喜欢我。或许因为我是踩入她辖区的调查员,或许因为我是个美国人。大概两者皆是。显然地,在土耳其,两方面都有你就出局了。

“真可惜你大老远跑来,却没有什么收获,”她说,坐在她的办公桌后头,“就像我在信里说过的,那位年轻先生的死亡显然是一桩意外。”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个案子?”我问。

“今天。案件的档案中午之前就会送到我的上司那边。如果一切都没问题,接着就会送到安卡拉的总局去,由那边结案、封存。这是例行的正式手续。”

“那恐怕得延后了,”我说,“在定案之前,我必须把整个调查确认一遍。”我通常不会这么唐突,但我不能放走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我必须争取一些时间。

她想掩饰,反正她立刻就生气了—我从她那对杏仁眼看得出来。她瞪着我的双眼,想逼我主动让步,但我被更厉害的男人瞪过。

“我想没有任何延后的必要,”最后她终于说,“就像我之前提到过的,我可以花二十分钟帮你温习。大概还不用。这个案子就是这么清楚明白。”

她打开一个档案柜,拿出一沓档案,找到一张“法国屋”后头草坪的照片,摔在桌上。

“这是他掉下去的地方。”她说,指着一片垂直悬崖往下一百英尺的落差。

那片崩塌的危崖前,唯一的屏障就是一道包围着整个私有岬角的双道木条护栏,一直延伸到岬角顶点一座漂亮的观景凉亭。

“在观景凉亭北边四米,他要不是爬上护栏,就是跨过去,”她说。“我们知道确切的地点,因为我们的一个鉴识小组在碎木片上发现了一条棉线,是来自他所穿的斜纹棉布裤。”

她的英语近乎完美,但她讲“鉴识小组”的口气有点太强调了—显然她还一肚子火,想让我知道他们这里可不是什么蛮荒地区,他们办案子很彻底且现代化。我正要问问题,但她抢先开口。

“你要求从头确认一遍,那我就帮你确认完吧。那位美国青年死于晚上9点36分。我们会知道是因为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他摔到岩石上的时候,手机的时间就停止了。在这之前六分钟,一道大型磷光烟火在岬角上空爆开,烟火表演从此开始。我想你不会晓得,但星期六晚上是—”

“胜利日。”我用土耳其语说。

她很惊讶。“恭喜你,”她回答,“或许你不像大部分贵国人士那么无知。”

我决定不计较—因为没意义。她的态度的确让人受不了,但我还有更麻烦的问题要处理。

“被害人道奇先生之前一直待在大宅的书房里,喝酒,还有嗑药—毒物学报告上证实了这点—然后那个磷光烟火施放,夜间的烟火秀开始了。

“于是他抓起一副双筒望远镜—我们在护栏内侧发现了—走到草坪上去看烟火。”

那副望远镜触动了我脑袋里的警铃—我的雷达告诉我这不对劲—但眼前没时间仔细思考:我想先专心听她说,因为她讲的速度飞快。

“为了能有更好的视野,他要吗就是站在护栏上,或者爬过去。药物和酒精搞得他迷糊了,对这里又不熟,或许还被持续的烟火亮光弄得有点昏头,于是在崩坏的崖边脚下一滑,没法站稳,就掉下去了。到目前为止跟得上吗,威尔森探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