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棋局启动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再看下去,我就越发确定,她身边,的确有一个人。

小红花正在熟睡,她可能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脸上依然洋溢着从梦里带来的笑容。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妖人所说的“影子”。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妖人说过,“影子”不是人,任何人都不可能用肉眼看到它,只能凭借超常的感官以及自己的直觉来捕捉影子的踪迹。但此时此刻,小红花身边的人,明显有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轮廓。

我想喊人,但又害怕发生什么突然不测,我来不及去救小红花。就在我犹豫的这三秒钟时间里,小红花身边的人,如同一道轻飘飘的白雾,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

我呆住了,形容不出来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尽管这个人的轮廓,像是镜花水月一样,朦胧不可分辨,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用肉眼真真切切的看清楚。

那团模糊的轮廓,是母亲的身影,她生了我,养了我,在她的呵护下,我平安的度过了童年,少年,我可以忘怀任何人,可母亲的身影,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能一眼认出来。

我喊不出声了,神经如同被冻结了一样,再也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想法。

“妈……”我不由自主的轻轻喊了一声,机械的伸出手,想要推门而入。人只有漂泊的久了,在外面伤痕累累的时候,才会明白,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温暖的怀抱,是多么重要。

我什么都不顾,也什么都不想,我不再分辨眼前看到的一切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我只想看看母亲。哪怕就是一场梦,我也心甘情愿。

关闭的房门就在我面前,我伸着手,但手掌还没有触碰到门板上,就感觉脊背上的尸胎红斑猛然一胀,好像一个隐伏在身上很长时间的人突然脱离了皮肉,重重的压在我背上。紧跟着,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心口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拳头重击了一下。

疼痛带来的窒息让我眼前一黑,围绕着心脏流淌的血液也一瞬间缩回了血管中。我感觉喘不上气,窒息带来的压迫让大脑严重缺氧,我的意识开始恍惚。

眼前黑了,好像正常的视力受到影响,变成了一个瞎子,又好像在恍惚中,自己被丢入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眼前的黑暗是永恒的,黑暗里,有一条路,路上有一个人,在黑暗的旅途中行走。

那是母亲的背影,我迫不及待的就追上去。我不善于表达,尤其是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这时候,我想告诉母亲,十年里,她的音容笑貌,一直都在我的脑海沉浮。

我觉得自己跑的很快,在那条没有尽头的黑暗之路飞奔,母亲走的非常慢,我渐渐追上了她。

当我距离她很近的时候,母亲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我。我看到她还是十年前的样子,一个质朴,善良的母亲。

“妈……”我喊了一声,眼眶里的眼泪唰的就开始滑落,哭的很伤心。

“儿子,不要哭,不要哭。”母亲站在原地,小声的抚慰我,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每当我因为顽皮摔倒,哭的稀里哗啦,母亲就会这样,带着一点笑意,带着一点心疼,把我抱起来。

她老了,我长大了,她没有力气再把自己生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抱在怀里,但她的表情,她的语气,从未变过。

这个世上,没有能够完全永恒的东西,山会崩塌,海会干涸,唯独母爱,持久恒远。

“妈……”我哭的喘不过气,我想抓着母亲的衣角,再不松开:“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我的儿子。”母亲的语气没有波澜,很平静。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无论二婶,还是瓶子空间出现的妖人,都给过我确凿的答案,然而有些话,从旁观者嘴里听到和从当事者嘴里听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我的心顿时酸的发苦,好像自己一下子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妈,你还有别的孩子?”我难过的抬不起头。

“只有一个儿子,叫庄正。”母亲慢慢的转过头,朝这片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的黑暗深处看了一眼:“他就在那一边,他很危险,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我难受,而且疑惑,母亲的话,是相悖的。但她说的那么认真,我的母亲,从来不会欺骗我。

“我就是庄正,我就是你的儿子,我在这里……”我拼命的解释,拼命的把身子朝前探,我强忍着泪水,害怕泪水模糊了脸庞,让母亲认不出我。

“儿子,你是庄正,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忘记?”母亲把目光从黑暗中收回来,重新望向我,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祥和关爱,只有这一刻,我才能感觉到,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哪怕最最细微的一个动作,都在牵动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