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3/6页)

透过他们头顶上的脏污窗户,史迈利瞥见艾薇拉站在房间中央的倒影,她正在倾听他们的谈话。米凯尔也看到她了,甚至皱起眉头,但他似乎不愿意——也许是无法——命令她走开。

“你人真好。”史迈利略作停顿之后说。

“麦斯,这是我的本分。真心诚意。这是我惟一的法则。”

她看不起我,因为我没帮助那个老人,史迈利想。她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知情,而现在,她看不起我,因为我没有在老人需要帮忙的时刻助他一臂之力。他是她的兄弟,他记得。他指导她。

“他来找你——向你要求活动经费,”史迈利说,“是不是出乎意料?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事,让你觉得他在着手作一些大计划?”

米凯尔再次皱起眉头,耗了许多时间,很显然,米凯尔并没有太在乎这些问题。

“几个月前,也许是两个月吧,他收到一封信。”他谨慎地说,“在这里,这个地址。”

“他很少收到信吗?”

“这封信很特别。”米凯尔说,仍然小心谨慎。突然之间,史迈利了解到米凯尔是处在沙拉特审问技巧中所谓的“输家的绝境”,因为他不知道——他只能靠猜测——小史迈利到底知道了多少。因此,米凯尔会对情报的提供戒慎恐惧,希望能趁机了解史迈利手上握有的优势。

“谁寄来的?”

米凯尔,一如常态,回答的答案与问题有些不对应。

“是从巴黎寄来的,麦斯,一封长信,许多页,手写的。寄给将军个人,不是米勒。给瓦拉狄米尔将军,私人性质的。信封上写着私人信函,法文。收到信后,我锁在书桌里;十一点钟,他像往常一样进来:‘米凯尔,我向你致敬。’有时候,相信我,我们甚至会彼此致敬。我把信交给他,他坐下来。”——他指向艾薇拉所在房间那端——“他坐下,很不在意地打开,仿佛他对那封信毫无期待,但我发现他渐渐地凝神贯注。全心全意。我会说是完全被吸引住了。甚至是热情洋溢。我对他说话。他没回答。我又说了一遍——你是知道他的——他完全没理我。他出去散步。‘我会回来。’他说。”

“带着信?”

“当然。这是他的作风,当他有重要的事要考虑时,就会出去散步。他回来时,我注意到他非常激动。可以说是兴奋。‘米凯尔。’你知道他说话的方式。所有人都必须服从。‘米凯尔,拿出复印机。替我放进几张纸。我有一份文件要影印。’我问他要印几份。一份。我问他有几页。‘七张。我操作机器时,请站在五步的距离之外。’他对我说,‘我不能把你卷进这件事。’”

米凯尔再一次指出位置,好像要用以证明故事的正确无误。黑色的复印机单独放在一张桌上,像是一部老式的蒸汽发动机,有着滚动条,以及放进不同化学药剂的孔洞。“将军不太懂机器,麦斯,我替他设定好机器。然后,我站在这里隔着整个房间,大吼大叫地教他操作。印完,等油墨干了以后,他拿起副本,折好放进口袋里。”

“原件呢?”

“也放在他的口袋里。”

“所以你没看过信?”史迈利说,语气中有些惋惜。

“没有,麦斯,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看过。”

“但你看见信封了。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交给他。”

“我告诉你了,麦斯。那是从巴黎寄来的。”

“哪一区?”

又有些犹疑。“第十五区。”米凯尔说,“我相信是从第十五区寄来的。我们有很多人住在那一区。”

“日期呢?你能说得更精确吗?你说大约是两个月前。”

“九月初。我记得是九月初。不可能是八月底。大约六个星期,左右。”

“信封上的地址也是手写的?”

“没错,麦斯,是手写的。”

“信封是什么颜色?”

“棕色的。”

“墨水呢?”

“我想是蓝色的。”

“用什么封起来?”

“什么?”

“信封是用封笺腊或胶带封起来的?或只是用普通的胶粘住?”

米凯尔耸耸肩,仿佛这种细节不劳他费心。

“但寄信的人把他的名字写在信封上,不是吗?”

即使米凯尔看见了,也不承认。

有那么一会儿,史迈利的心思围绕在寄存萨佛依饭店的棕色信封,以及信中需要帮助的殷切恳求上。今天早上,我有一种感觉,他们试图要杀我。你不再派你那位神奇的朋友来了吗?巴黎邮戳,他想。第十五区。在第一封信之后,瓦拉狄米尔把家里的地址给对方,他想,就像他把家里的电话给伟林一样。在第一封信之后,瓦拉狄米尔确实找过米凯尔。

电话响起,米凯尔去接,只说了一声“嗯?”就静静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