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纳尔森(第2/11页)

“跟他们说追查结果不了了之,默非。”马铁娄下令,双眼仍盯着史迈利,“随便跟他们讲什么鬼话都行。只要他们别来烦就好。对不对,乔治?”

史迈利点头。

“对。”吉勒姆坚定地说,替他回答。

“追查结果不了了之,亲爱的。”默非对着话筒重复。“亲爱的”一词听来颇为突兀,因为默非至今尚未表露出人类温情。“你是想发个电报,还是要我帮你发?我们没兴趣,对吧?算了。”

他挂掉电话。

“洛克斯特找到她的车了。”吉勒姆再说一次,史迈利却仍直盯前方,“在中环一个地下停车场。同一个地方也找到一辆租车。是威斯特贝租的。今天。以他的勤务名登记。乔治?”

史迈利点点头,动作轻巧到足以让人误解为极力挥走的昏睡虫在作祟。

“至少他有在动作,乔治。”马铁娄口气尖锐,从房间另一边说,身旁是科林斯与哑巴。“有些人会说,大象不听话乱跑的时候,最好是出去枪毙掉。”

“不先找到,枪毙什么?”吉勒姆怒火上升。他的神经已濒临临界点。

“彼得,乔治愿不愿意,我还说不准呢,”马铁娄又以父执辈的口吻说,“我认为乔治可能眼睛稍微不盯紧,就会置我们共同进行的事业于险境。”

“不然你要乔治怎么办?”吉勒姆以刻薄的语气顶嘴,“难道要他走遍大街小巷去找?还是叫洛克斯特通报他的姓名与特征,让全香港的记者知道警方正在通缉他?”

坐在吉勒姆身旁的史迈利仍维持驼背怠惰的姿态,宛如老年人。

“威斯特贝很专业,”吉勒姆坚称,“他不是天生好手,不过人很精明。在香港那样的地方,他可以一躲就是几个月,洛克斯特也嗅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带了一个女孩,也找不到他吗?”默非说。

虽然手臂包着绷带,此时吉勒姆仍弯腰靠近史迈利。

“行动是你负责的,”他以迫切的语气低声说,“你想叫我们等下去,我们就等下去。下道命令就是了。这些人只想找借口接手。什么都行,就是不要真空。什么都行。”

法恩在戏院椅前来回巡行,发出语带讥讽的低语。

“讲讲讲,这些人就只会讲。”

马铁娄再试一次。

“乔治。这个岛究竟是不是英国的领土?随时想拿起来翻一翻、抖一抖,应该没问题吧?”他指向无窗户的墙壁,“我们有个人在那边——你的人,似乎一心想作怪。纳尔森·柯有可能是你我最大的成就。是我从事这一行以来最大尾的一条鱼,我敢拿自己的老婆打赌,拿自己的祖母、拿自己的田产来打赌,这尾鱼肯定也是你见过最大的一条。”

“没人跟。”赌徒山姆龇牙笑着说。

马铁娄坚持到底。

“你打算眼睁睁让他抢走大奖吗,乔治?就这么被动坐在这里,讨论着耶稣基督为什么生在圣诞节而不是十二月二十六或二十七日?”

史迈利最后望向马铁娄,然后仰头看吉勒姆。吉勒姆僵在他身边。史迈利双肩向后拉,最后他低头看着自己十指交扣矛盾的双手,半晌在脑海中重温追捕卡拉的过程。安恩将那场行动称为“黑色圣杯”。他回想起安恩以追求个人圣杯之名,追求她所谓的爱情,对他一次又一次背叛。他也忆起自己不顾理智,尝试着分享她的信念,宛如虔诚信徒,每日不忘重拾信念,无视她妄然曲解这份信念的意义。他也想起海顿,由卡拉指使,用来对付安恩。他想起杰里与那个女孩,也想起女孩的丈夫彼得·伍辛顿,前往他位于伊斯林顿的排屋探访之际,想到伍辛顿那份令他狼狈不堪的神情,令他觉得两人心有灵犀:“你跟我都是被她们甩下的人。”那份神情诉说着。

他想起杰里一路走得不干不净,处处留情,也想起圆场为杰里付了一半的账单,很容易就把丽姬当成只是又一笔烂账,但他下不了手。他不是山姆·科林斯,他丝毫无疑的是,杰里此时对丽姬的感情,如果换成安恩肯定会大力支持。话说回来,他也不是安恩。尽管如此,在折腾人的这一刻里,他仍在犹疑无主之间进退维谷,居然认为安恩的想法是否正确,他的这次行动已经成为私人的心路历程,为的是击败因个人力有未逮而产生出的野兽与恶人;他毫不留情把杰里这种简单的心灵也算在内。

你错了,好友。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只知道你错了。

就算我错了,他曾在一次无尽的争论中对安恩响应,你也不会因此而对。

他又听到马铁娄开口。

“乔治,我们有人张开双手,等待接受我们能给的东西,接受纳尔森能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