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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欧斯纳德充满敬意地略微停顿后,压低声调说,“他怎么死的?”潘戴尔对自己说,真古怪,这么多人问这个问题,但是只要想到这种结局迟早会降临到我们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喔,他们说是中风,欧斯纳德先生。”他用健康的人谈及这个问题时惯常会有的声调,肆无忌惮地回答,“但我说呀,老实讲,我会说他是心碎,因为惩罚税,让我们在萨维尔街的基业落得悲剧收场。欧斯纳德先生,您是巴拿马这儿的居民吗?希望这样问没太失礼。或者您只是路过?”

“几天前才到的,打算在这里待一阵子。”

“那么,欢迎莅临巴拿马。先生,我能留下您的联系方式,以防我们的线路被切断?在我们这几个区域这恐怕是常有的事。”

这两人,两个英国人,都带着烙印般的口音。在这位欧斯纳德看来,尽管潘戴尔急切想摆脱他的出身,但却明显得不容错认。他熟腻老练的声音从没洗刷掉伦敦东区雷曼街的标记。即使元音正确,抑扬顿挫与连读音还是让他露出马脚。而且就算一切都正确无误,他对自己的词汇量也太有野心了。另一方面,在这个潘戴尔看来,欧斯纳德就像对班尼叔叔的钞票不屑一顾的人一样,因为粗鲁又拥有特权而言辞轻慢。但随着彼此交谈倾听,潘戴尔似乎感到他俩之间油然生出投契之情,好比两个放逐的人,为了共同的联系,很乐意把各自的偏见先搁在一边。

“在我的公寓弄好前,会先住在巴拿马饭店。”欧斯纳德解释,“那地方早在一个月前就该准备妥的。”

“都是这样,欧斯纳德先生,全世界的地产商都一样。我以前就说过很多遍了,现在还是要再说一遍。你在廷巴克图或纽约市,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没有哪一行像地产商那么没效率的。”“你那里五点钟很安静,是不是?五点时大家不会争相奔逃吧?”

“五点钟是我们的快乐时光,欧斯纳德先生。我那些‘午餐时间’先生已经安安稳稳回去工作,而我称之为‘饭前酒’的先生还没出来玩乐。”他抑制住自谦的笑声。“把你唬住了。骗你的。今天是星期五,所以我的‘饭前酒们’回家陪老婆了。五点钟,我可以全心全意地接待您。”

“你亲自?本人?你们这些高贵的裁缝,有很多是请奴才来做这种粗重工作的。”

“恐怕我算是你心目中那种老派的人,欧斯纳德先生。对我来说,每位顾客都是挑战。我量身,我裁剪,我试穿,而且从不在乎试穿多少次,只要能让我做出最好的衣服。制作每套西装都不离这个原则,我也会监督制作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

“很好。多少?”欧斯纳德追问。口气带着戏谑,但没有挑衅的意思。

潘戴尔愉快的笑意更浓了。如果他说的是西班牙文——这已经是他的第二灵魂,而且是最偏爱的——他就能毫无困难地回答这个问题。在巴拿马,没有人会对钱的事感到难为情,除非他缺钱。但众所周知,你们英国上流阶级对钱的态度是难以预料的,最有钱的人往往也是最节俭的人。

“我提供最好的,欧斯纳德先生。我总是这么说,劳斯莱斯可不是免费的,潘戴尔与布瑞斯维特也一样。”

“那么,多少?”

“嗯,先生,标准的两件式,一套通常是两千五百元,但也要看布料和式样。西装外套或休闲外套是一千五,背心六百。因为我们倾向用比较薄的料子,所以也会建议多裁制一条裤子搭配,第二件长裤的优惠价是八百。我听见你吓得说不出话来啦,欧斯纳德先生?”

“我以为行情是一套两千。”

“以前是,先生,一直到三年前。那时候啊,唉呀呀,美元冲破地板,而我们P&B还是必须买最顶级的布料。我其实不必多说,我们不计成本,全用最好的,很多都从欧洲进来,而且全部都是——”就在他即将说出诸如“相关强势货币”之类的奇言怪语时,顿时又改变了心意。“想想我说的,先生,你们上流阶级现在穿的成衣——我拿拉尔夫·劳伦当基准好了——也逼近两千,有时甚至还更高。先生,可否容我告诉您,我们有售后服务?我不认为你能够回到一般的服饰店,告诉他们说你的肩膀有点紧,对吧?不可能有免费服务的。您想要做什么样子呢?”

“我?噢,一般的样子。先做几套日常西服,看看怎么样,之后再做全套。”

“全套?”潘戴尔敬畏地说,此时对班尼叔叔的回忆全涌上心头。“我一定有二十年没听人家用这个词儿了,欧斯纳德先生。老天保佑。全套。我的天哪。”

又到了这种时候,任何一位裁缝都会合情合理地收起情绪,回到他的海军制服上。如果今天是其他的任何一天,潘戴尔也会这么做。时间预约好了,告知价钱了,初步的社交问候也交换过了。但潘戴尔自得其乐。今天的银行之行让他觉得很孤单。他的英国顾客不多,英国朋友更少。露伊莎秉承已故父亲的遗训,对英国佬不很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