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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他用了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不过贾斯丁置若罔闻。

“婉哲死了。特莎也是。阿诺德·布卢姆也是。他是比利时来的救济工作者,也是医生,也是她的好朋友。本报相信特莎和阿诺德在他们遇害两三天前,曾经来这里访问你。本报也相信你自己就岱魄拉瑟一事跟特莎和阿诺德承认过,当然这只是假设而已。他们一走,你就背叛他们,向以前的雇主告密,为的是确保自身安全。或许是透过无线电告知你的朋友克里科先生。这样讲,你有没有印象?”

“耶稣基督啊。上帝圣明啊。”

马可斯·罗贝尔在火刑架上燃烧着。他双手抓住帐篷中间的柱子,以头抵着柱子,紧紧抱住,仿佛如此可以抵挡住贾斯丁无情问话的攻势。他痛苦得仰首向天,嘴巴喃喃蠢动,乞求的内容是什么听不清楚。贾斯丁起身,将椅子搬到帐篷另一边,放在罗贝尔脚边,然后搀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特莎和阿诺德来这里是想找什么?”他询问。他的问话方式仍然刻意采取随意的口吻。他不希望再听到哇哇大哭的告白,也不希望再听到乞求上帝的祷告。

“他们找的是我的罪恶,我可耻的过往,我骄矜自大的罪过。”罗贝尔低声回答,从短裤口袋里取出一条湿透的破布轻擦着脸。

“他们找到了吗?”

“全部都找到了,我发誓,一个也没漏掉。”

“带了录音机吗?”

“带了两台啊!只有一台的话,那女的才不放心!”

贾斯丁暗暗微笑一下,称许特莎律师的敏锐洞察力。“我在他们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我给他们赤裸裸的真相,和我呈给主的真相一样。我无计可施了。我是他们调查过程的最后一环。”“你给他们的信息,他们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处理?”

罗贝尔双眼睁得很大,不过嘴唇依旧紧闭,身体一动也不动,让贾斯丁一时之间以为他已驾鹤西归,不过看样子他只是在回想往事。突然间他非常大声地讲话,拼命让一个字一个字以尖叫的方式脱口而出。

“他们会交给他们在肯尼亚信得过的一个人。他们会将整个事情原委交给利基。他们搜集到的所有东西。她说,肯尼亚的问题应该由肯尼亚自己解决。做这件事就得交给利基。他们坚信不疑。他们警告我。警告我的人是她。‘马可斯,你最好去避避风声,这地方已经不是你安身之处。最好去找个比较深的洞,不然他们会因为你背叛他们,把你剁得稀烂。’”

罗贝尔如同被人勒住喉咙,讲出这番话,让贾斯丁很难照实记录下特莎的说法,不过他还是尽量记下来。特莎必然说过什么话,贾斯丁掌握得住她的大纲,因为特莎最先担心的人一定是罗贝尔而非她自己,而“剁得稀烂”这种说法无疑是她的惯用语。

“布卢姆对你说了什么?”

“他是有话直说了。跟我讲我是庸医,背叛了信赖我的人。”

“那句话当然有助你背叛他喽。”贾斯丁以亲切的口气暗示,不过他的亲切是白费工夫了,因为罗贝尔一面哭得比伍德罗还更为凄惨,在呼天抢地、无视旁人、勃然震怒的心情中涕泪纵横,一面央求为自己减轻罪名。他很爱那个药啊!岱魄拉瑟不应该被公开谴责才对!再过几年,岱魄拉瑟就能列入当代伟大医学发现之林!我们要做的是,只要控制住毒性达到的最高程度,控制住释放到身体的速率!他们已经在着手修正了!等到岱魄拉瑟在美国上市,所有的问题早就消失,没有问题!罗贝尔很爱非洲啊,老兄,他热爱所有人类,他是好人,生下来不能承担如此罪恶!然而,就连他又央求又哀号又大发怒气的同时,他还是设法让自己奇迹似的从败仗中重新站起来。他坐直身体。他让肩膀往后伸展,自认高人一等的窃笑取代了忏悔人的悲愤。

“更何况啊,你看看他们的关系,老兄,”他抗议,口气带有浓厚的算计,“你看看他们自己充满道德的行为。我问自己,我们到底讲的是谁的罪过啊?”

“你讲的话,我好像听不太懂。”贾斯丁以和缓的语气说,这时他与罗贝尔之间的心理安全屏障逐渐在脑海里成形。

“自己看看报纸,老兄,听听收音机。请你自己独立思考后判断,然后再告诉我。一个已婚的白人美女,为什么要一路陪着黑人帅哥医生到处跑?她为什么要用娘家的姓,而不用她于法有据的夫姓?为什么公然进到这个帐篷,大摇大摆站在她的情夫身旁,身负通奸罪又是假道学,还敢责问马可斯·罗贝尔个人的道德问题?”

然而,安全屏障一定是在不明原因之下撤掉,因为罗贝尔这时盯着贾斯丁看,好像他看到死神的天使前来召唤他,要他走向他百般惧怕的审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