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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贝拉,有两个白人来看她,一男一女。他们身穿白色外套,所以她猜他们是大夫。他们知道她是从哪一个村子来的。他们给她一些药丸,和她现在在医院里吃的药一样。

婉哲说男的名叫罗贝而。我叫她再多讲几遍。洛贝而?罗必尔?娄贝尔?陪他一起来的女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她为婉哲作了诊断,抽了一些血,取了尿样和痰样。

他们后来又去基贝拉看过她两次。他们对于同一间屋的其他人没有兴趣。他们告诉她,必须到医院生小孩,因为她生病了。婉哲觉得很不安。基贝拉很多孕妇都生病,却没人到医院去生孩子。

罗贝而说一切免费,所有的费用都会帮她支付。她并没有问是谁出钱。她说那一男一女非常担心。她不希望看他们那么担心。针对这一点她说了个笑话,不过他们并没有笑。

隔天有车子来接她。她已经接近预产期。这是她第一次坐轿车。两天之后,她弟弟酋可来医院陪她,他听说她住进了医院。酋可会读会写,非常聪明。姐弟非常相亲相爱。婉哲十五岁。酋可说,村子里还有一个孕妇快死了,同样穿白衣的一男一女也去看她,带走一些检体,和他们探望婉哲时一样。他们来到村子的时候,听说婉哲离家出走,跑到基贝拉了。酋可说他们对她非常好奇,还问他怎么样才找得到她,还把他指点的方向记在笔记簿上。两个白人就是这样才在基贝拉的贫民窟找到婉哲,将她软禁在乌护鲁观察。婉哲是只非洲小白鼠,是众多服用岱魄拉瑟后死亡的病例之一。

早餐时,特莎对着餐桌另一端的贾斯丁讲话。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穆斯达法站在他总是坚持待的地方,就站在刚进厨房的地方,却凑着半开的门注意听,如此一来如需要多烤吐司或添茶时,就可以立刻行动。早晨是快乐时光,晚上也是。不过早上对话的时候最为轻松顺畅。

“贾斯丁。”

“特莎。”

“准备好了吗?”

“洗耳恭听。”

“如果我对你大喊一声罗贝尔,就像这样大声,你会对我说什么?”

“月桂。”

“还有呢?”

“月桂。皇冠。恺撒。皇帝。运动员。胜利者。”

“还有呢?”

“头上戴着——桂叶——月桂果——放在桂冠上——就是月桂,血战之后凯旋而归——你怎么没有笑出来?”

“是德国人喽?”她说。

“德国人。名词。阳性。”

“拼出来。”

他拼出来。

“会不会是荷兰人?”

“大概吧。差不多。不太一样,不过也很接近。你是迷上填字游戏还是什么?”

“已经不迷了。”她若有所思地回答。以身为律师的特莎来说,这样就够了。跟我比起来,坟墓是个长舌妇

没有J,没有G,没有A,她的笔记继续写着。她的意思是:贾斯丁、吉妲和阿诺德都不在场。她独自在病房里,跟婉哲在一起。

十五时二十三分。走进来一个圆脸男人,还有一个高挑、像来自斯拉夫民族的女人,身穿白色外套,斯拉夫女人的衣服在颈部敞开。另外有三个男人在场。所有人都穿白色外套。口袋上有剽窃来的拿破仑蜜蜂。他们走到婉哲的床边,呆头呆脑地凝视着她。

我: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对她做什么?你们是医生吗?

他们不理我,看着婉哲,听着她的呼吸,检查心跳、脉搏、体温、眼睛,叫她“婉哲”。没有回应。

我:你是罗贝尔吗?你们是谁?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斯拉夫女人:不关你的事。

退场。

斯拉夫女人很难搞。头发染成黑色,长腿,走起路来扭臀,不由自主的。

贾斯丁如同犯下重罪被逮个正着,迅速将特莎的笔记塞进最靠近的一堆纸张下,一跃而起,转身面对油房的门,神情惊恐,不敢相信。有人在敲门,敲得非常用力。他看到门被敲打得随着节奏颤抖,在嘈杂的声音之外听见一个英国望族的嗓音,具有威吓意味,耳熟得让人心寒,方圆十英亩都听得见。

“贾斯丁!出来,老弟!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两个好朋友带着礼物和安慰过来了!”贾斯丁僵住了,仍旧无法作出响应。

“你还躲,老弟!你是想学嘉宝急流勇退嘛!没有必要啦!是我们!贝丝和艾崔安!你的朋友!”贾斯丁从餐具架抓过钥匙,接着如同面临极刑的犯人,盲目走进日光中,面对贝丝和艾崔安·塔普,是他们那个年代最伟大的创作双人组,是闻名全球的托斯卡尼塔普夫妇。

“贝丝,艾崔安。太好了。”他大声说,用力关上身后的门。

艾崔安抓住他双肩,大幅降低音量。“好老弟,贾斯丁,天神爱的人。嗯?嗯?很有男人味。可惜的是啊,”他以唱诗的音调说着,字字带有哀悼同情的调调,“你落单了。别告诉我,你极为孤单。”贾斯丁任他拥抱,同时看见他深陷的两颗小眼睛很贪婪地搜寻着肩膀之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