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绯红的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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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到东馆的时候,野口医生正好从客厅走到玄关大厅。

“野口先生!”

玄儿叫着,快步走过去。大厅内侧墙角的大摆钟——有一人多高,显得厚重——似乎要盖住他的脚步声,缓缓地报时了。晚上10点整。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等钟声散去,玄儿问道。

“睡得很好。”说着,野口医生捋捋灰胡须,“不用太担心。你的诊断没错,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也没骨折,有许多擦伤,还有一些跌打伤,左手的伤不严重,头上的大包也没大碍,反正不要紧。”

“太好了。”

“从那个塔上摔下来,竟然没负什么伤,只能说他幸运。”

“是呀——他的意识如何?”

“刚才睁开过一次眼睛。”

“说什么没有?”

野口医生皱皱红彤彤的圆鼻头,回答道:“没有。也许因为他摔下来,受到刺激,大脑混乱,所以虽然睁开眼睛,但什么都没说。”

“你感觉他茫然自失?”玄儿接着问道。我不禁想象着五个月前自己在病房中醒来时的情形。

“是的。”野口医生提着那个看上去很重的深蓝色包,慢悠悠地回头看看客厅,“他表情变化很慢,活动身体也不积极。茫然……对,就是那样的感觉。但他能听到我讲话,似乎也能理解。”

“他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当我问他感觉如何,什么地方疼的时候,他会摇摇脑袋。擦伤处是会疼的,但没有恶心和头晕表现。看上去,他想说话,但无法顺畅表达……看来还是受惊带来的后遗症。”

“你还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否知道这里是何处,他摇摇头。”

“你有没有问他是准?”

“问了,他还是摇头。”野口医生自己也摇摇头。

“你是否向他说明了前后经过?”

“没有。他那种样子,就算我说很多,他还是稀里糊涂。他虽然没有受重伤,但体力消耗不少,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为好。我已经让他服用了营养剂和镇静剂,先让他睡到明天早晨。”

“是吧?”玄儿叹口气,从胸口的侧袋里摸出香烟,叼到嘴上。

我能从动作感觉出他有点焦虑。玄儿当然想早点知道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我不禁又想起五个月前。根据现在的状况,我能想象出自己丧失意识时,玄儿的心理活动。

“安排好他去医院了吗?”玄儿吐出一口紫烟,问道。

“作为医生,我当然会说——最好让他早点接受全面检查。”野口医生捋一下胡须,“但从现在他的情况来看,还没到分秒必争的地步……可以先看看情况再作决断。”

“也许要报警吧?”

“报警?”野口医生皱皱眉头,显得有点困惑,“倒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闯进宅子,发生了事故,照理应该报警,但……”

“你的意思是要问问我父亲?”

“对,还是听柳士郎怎么说,然后决定。”

浦登柳士郎——这个宅子——黑暗馆的现任主人,玄儿的父亲。他还是以浦登家族为中心在全国扩展事业的“凤凰会”的会长。虽然他住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但对整个组织拥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

“稍后,我去说。”说完,玄儿看着野口医生红扑扑的面庞,“我爸的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野口医生的声音低了一点,“即便和我在一起,话也不多,酒也不怎么喝。”

“他是不是生气呢?”

“不,那倒不是。”野口医生摇摇头,两脸颊的肥肉也随之颤动着,“但最近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稍有点事情就容易抑郁……也合乎道理。”

“是呀。”玄儿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怎样。关于那个年轻人,明天先听他自己说——野口先生,你真不认识他?”

“不认识。”

“羽取忍怎么说?”

“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谁都不认识他——需要大家都来辨认一下吗?算了,明天再说吧。”说完,玄儿从裤子口袋里拽出银表链,那是我们在十角塔的平台上拣到的怀表。“我们找到这个,你有印象吗?”

野口医生不假思索便否定了。

“这好像是那个年轻人摔下去的时候,掉下来的。反面有缩写的‘T.E’。”

“T.E……”

野口医生歪着他的粗脖子。玄儿把怀表放回裤袋里,回头看着我,耸耸肩。

“对了,玄儿,那年轻人是谁呀?”说着,野口医生直直地看着我。我赶紧站好。

“哎呀,忘介绍了。”玄儿冲我招招手,“是我朋友,叫中也。他也在T大学,是一年级学生,今年春天偶然相识的。他是个优秀人才。”

“中也……是诗人的名字呀。”

野口医生挺着大肚子,将皱巴巴的白大褂合好,朝我迈出一步,还没容我解释,他已经笑眯眯地鞠躬行礼:“我叫村野,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