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晚上9点半多,我们在饭厅开始吃晚饭。尽管一天没有吃喝,但几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什么食欲,饭菜剩下了一大半(都是些简单的饭菜)。

餐桌上的气氛很凝重,让人透不过气。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叹息声。

吃完饭,木之内先站起来。我们警惕地看着他,但木之内只说了一声“我睡觉去”,便走出去了。他面色苍白,像个奄奄一息的危重病人,胡子长长的,本来就不宽的下巴显得更加尖了。走起路来直晃悠,像喝醉了酒。冰川立即站起来,跟在他后头。

过了片刻,冰川回来了:“我把他扶上床了。”他向我汇报着,“我想刚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森林里动物们嘈杂的叫声传了进来。风间皱起眉头,愤恨地看着窗外。

“这叫声真难听,烦死人了。”

“这也没办法。”冰川夸张地耸耸肩,“那帮动物的大脑里没有脑梁,不可能体会我们现在的心情。”他本来想讲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但是风间和麻生似乎没有明白意思,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禁在心里苦笑起来。

我站起来,说给他们倒杯咖啡,但风间却说要威士忌。麻生也说喝酒比喝咖啡过瘾。虽然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如果喝多了,像刚才木之内那样发疯,可就不好收场了。

“只能喝一点!”我又叮咛一次,走出房间。

当我来到厨房后,才发现放在与储藏室相邻的墙壁边的大冰箱坏掉了。

也不知道何时、如何坏掉的。至少昨天晚上,我为他们准备喝威士忌要加的冰块时,那个冰箱还是正常工作的。

打开一看,昨天晚上冰箱冷冻室上冰霜都融化了,制冰器里面都是水。没办法,我把仅存的冰块捞出来,放在便携式冰箱中,和酒杯、酒瓶、水罐一起,放进托盘中。

等我回到饭厅,发现他们三个人已经移到沙龙室的沙发上了,正在说着什么。我把咖啡和酒给他们端过去后,坐到饭厅的桌子前,听他们讲话。

“什么样的幻觉?这,我哪能记得住。”风间一边拿起便携式冰箱,将冰块直接倒入自己的酒杯里,一边嘟哝着。是冰川提出的问题,“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尸体也被处理了。谁干的,都一样。”

冰川平静地摇摇头:“她是不是很像丽子?”

“丽子?——哎,有点。”

“因此,我在想,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把她当做丽子了?”

“哎?”

“你每次喝醉了,不都会大喊大叫的吗?说什么‘丽子,你去死吧’。当你处在幻觉状态的时候,把想法付之行动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把雷纳杀了?”

“我并没有下结论,只是在分析各个人的动机而已。”

“当时大家都忙着和她干,有什么动机不动机的;而且,也是雷纳自己要求我们卡她的脖子的。”风间满脸涨得通红,与表哥争辩着。而冰川的语调始终很冷静。

“你说的也是事实,但即便如此,如果不是潜在地怀有恨意,也不会下手那么重,直至把她掐死。”

“如果你这么说,那恐怕就不止我一个人了。”风间瘦削的脸颊抽搐着,笑起来,“当年,木之内和谦二郎不是也被丽子呼来唤去,随意摆布吗?隼人,就说你吧,不也和她睡过一两次吗?”

“但我并没有憎恨她。”

“这谁知道。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知识分子最可疑。平时总是压抑自己,一旦吸了毒品,就会变得很可怕。”风间尖酸刻薄地讲完后,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下肚。然后又冲着始终一声不吭地听他们讲话的麻生嚷起来,“要说可疑,谦二郎你更可疑。”

“为,为什么?”麻生吓得哆嗦一下,不敢正视风间的目光,“我……”

“现在,我帮你说出来,怎么样?隼人,你也了解他。”风间看看便携式冰箱里面,咂咂舌头。冰块已经没有了。他把便携式冰箱拿起来,反过来,朝着杯子摇摇,同时,狠狠地瞪着麻生,“你有很强的恋母情结。”

“谁,谁这么说的……”

“是丽子说的。她说你在床上喊她妈妈,她都笑死了。”

虽然我坐在这里,看不见,但能想像出麻生肯定是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

“但是,不久前,你妈妈在医院病死了。对吧?听说她神经失常,在精神病医院呆了很长时间。其实自暴自弃的不是雷纳,而是你。前天晚上,你不是一直叫唤‘我想死,我想死’吗?”

麻生垂下脑袋,什么也没说。

“原来如此。”我在心里想着。昨天冰川曾说麻生的家里出了许多事情。他指的就是这些事情吧?

“是这样吧?谦二郎!”风间不依不饶地说着,“你是一个精神病妈妈的儿子,所以你也可能精神失常,去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