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长廊的尽头挂着的最后一幅油画,是吴哥窟五点梅花的宝塔,须弥山的金字坛,这幅名为《毗湿奴的神殿》的油画,是某年婺城美术展中她私人拍下的收藏。挂在家里总觉得触目惊心,私藏着又怕埋没了这幅画,于是挂在方圆的长廊里,经年累月,依旧湮没在来来往往之中。

  

  她朝着这幅油画默默说道:Angkor Wat,请等我来。

  

  打好辞呈,用白信封装好,推开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大门,方非尽又是一脸悠闲,高架着两条腿在办公桌上,看到她进来时扬起夸张的笑容:“刚刚从我家老爷子那里逃命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要庆祝一下劫后余生呢?”

  

  你劫后余生,我可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苏晚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仍是笑着递上白信封。方非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辞呈向来都是千篇一律的,除了少数故意给老板难堪的之外,其余的无非是“因为个人原因,自觉不再适合某某工作”之类。方非尽低着头看着白纸上的方块字,老半天才偷偷地抬眼瞅着她:“苏晚……该不会是我精诚所至你金石为开终于决定陪我回去共闯龙潭虎穴了吧?”

  

  他脸上带着怯怯的期许,竟像等待大人赞扬的小孩子一样,苏晚垂着头,不愿看他期许的眼神,她总是要令他失望的,一次又一次,她只听见自己咬着牙的声音:“对不起,非尽。”

  

  方非尽这才抬起头,又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容,调侃似的试探:“你怪我保不住方圆天地吗?”

  

  苏晚笑笑:“我知道你尽力了,顾家看中的,什么时候会拿不下呢,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方非尽松了一口气,小心的观察苏晚的表情,却还要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显得自己并没有很失望似的。正准备问问她接下来的打算时,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方总,凌厉的顾总和孟总在楼下,说是路过方圆天地,想上来拜会一下方总。”

  

  苏晚猛地一颤,紧紧地抓住桌子缘,方非尽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她笑道:“还没到手呢,就急着来视察了,”他撇撇嘴拉着苏晚一起出来:“我也知道是早晚的事,可是怎么想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还是先看看新东家再决定吧。这个偏执狂虽然讨厌了一点,可是……你办事能力摆在这里,他应该不会因为我和凌师兄的关系为难你。”

  

  真是冤魂不散,苏晚恨得牙痒痒,这才几分钟不见呢,转眼就……顾总和孟总,一抹讥诮的笑泛起,反正辞呈也已经写了,老娘不陪你们玩了!她昂起头,和以往许多次陪方非尽出席各种酒会一样,挽着方非尽的臂膀,挂着明媚大方的笑容——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她要害怕见到他们?

  

  “顾总孟总,幸会幸会,顾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呀,”方非尽打着哈哈,领着顾锋寒和孟涵朝格子块的工作区走过去:“这边是技术中心的开发人员,那边是美工组,嗯……这边是……”

  

  顾锋寒除了和方非尽点头招呼了一声之外,再没说过一句话,一路上都是孟涵在和方非尽客套:“方总不要见怪,我们是正好在附近吃饭,路过这里,顾总早就听说方圆天地轻松的工作氛围在业界内都是为人称道的,所以想上来看看。”

  

  我们是正好在附近吃饭……苏晚的步子不自觉地滞住,原来……原来刚才孟涵也在黄杨路上那家粤菜馆里!她脸色顿时煞白,偏过脸去看顾锋寒,他眼角的余光似乎也正好瞟到她,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寒——他和孟涵在那家粤菜馆里吃饭,他却用这样的方式来嘲讽她——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她从头想到尾,也想不出来——一定要说对不起,那也是他对不起她,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沧海桑田,他现在和孟涵一起出现在她面前,这算什么?

  

  他不是江上白……他不是那个在她委屈落泪时,温柔地吻去她点滴泪水的江上白;他不是那个在冬天拐半个小时的羊肠小道,只为了帮她买一袋糖炒栗子的江上白;他不是那个跑遍费城的唐人街,只为找一个老艺人教他打硬币戒指的江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