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怒海狂鲨(第2/14页)

“什么时候,天快亮的时候吧……行了,神经老是绷这么紧也没有用,那样会神经错乱的!再说也许用不了久,咱们就被鲨鱼捉住打了牙祭,笑着离开不是更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就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好像自己已经被鲨鱼吞下去一半了。

“凝雪呢?”我没有心情听他闲扯,不等他把话说完,急忙打断他的话问。

丹尼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膀,不过可能他水性不太好,失去了双手的辅助,单凭两条腿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这个动作只做了一半就中途打住了。不过,这仍然使他的身子向下沉了沉,险些呛了一口。

【二】

马上展开搜寻,如果凝雪已经遇到了不幸,而尸体又没有被什么大型海洋食肉动物吞进肚里,那么她一定漂浮了上来——当然,前提是凝雪并未被沉船压挂住。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考虑,这也是我在多次濒死经历中得到的宝贵经验,尽管世事不会按照你的意志发展,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净往坏的方面想,心底的绝望会在危险真正到来之前将你彻底压垮。

我和丹尼循着离沉船地点不超过两百米的半径绕着圈子,希望可以找到令人欣慰的结果。

不一会儿,冰凉的海水就将身体里的最后热量也侵蚀尽了,我脑子里明明在使劲摆动着手脚,但身子还是有好几次缓缓沉了下去,只等呼吸被海水阻住才又猛然惊醒过来,更加费力地摆动着四肢。

丹尼的状况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游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开始接二连三地启用背后的氧气袋,任凭身体缓缓地沉下去,过了好长时间才又会翻着水花漂浮上来,继续这种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搜寻。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能找到凝雪的尸体,我们也无能为力,救回她生命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小,别说救援,就是找到她的希望也变得渺茫起来。

在漫长的煎熬中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我无法判断我们是否已经在沉船的周围搜寻了一圈,仍然漫无目的地绕着圈子,没有人提出终止这种徒劳的搜寻,我们心里都知道,不停摆动四肢已经不再是完全为了凝雪,而变成一种维持生命所不得不做的事情。冰凉的海水可能会在我们停止动作后的几分钟里将我们无情地吞噬掉,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饥饿、寒冷、困倦……每一种可能夺取我们生命的因素,在我们漂浮了一个小时之后,通通地席卷而来,身体越来越强烈的僵硬和麻木也感染了大脑,只要稍微不提醒自己,眼皮就会慢慢地合拢。

我们强打精神,互相说着话,到后来就渐渐地演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对话方式,一个人不停地讲述着自己足以炫耀的英雄事迹,另一个人却故意指摘着对方话里的漏洞,继而进行无情地讽刺,讲述者接着漏洞百出地圆谎,讽刺者再一次用刺耳的话刺激着对方。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平时的生活中,我和丹尼一定会反目成仇,挥拳相向,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这种满怀敌意的攻诘方式却成了我们的鼓舞士气的强心剂。

等东方的天空微微露出一抹曙光的时候,这种方式也慢慢失去了它的效果。

于是我们又变换了另外一种交谈方式,丹尼仰躺在水面上,一边有气无力的挣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向我讲述曾经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孩,甚至连同最隐私的情节都毫不隐瞒地说出来,他虽然声音低沉嘶哑、断断续续,但叙述的情节生动香艳,就连很微小的细节都细描细绘(当时我确实将这些情节当成了“历史真相”,但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某部美国电影中看到了相似的场景之后,我对他的这些话产生了疑心,至于是他剽窃了人家的版权,还是他当时是对电影的刻意模仿,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显然使我的精神产生了一定的兴奋感,我一边在脑子里还原他所描绘的场景,一边开着他的玩笑。

请不要耻笑我们的粗俗和无聊,其实人类只是地球上亿万生灵中极为脆弱的一支而已,虽然我们发展出了高度的文明,学会了礼仪羞耻,但那只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一种面具罢了,说到底,人类依然是动物,动物的本能欲望永远在我们心底深处占据着霸主地位。

在我们不停的交谈中,天色终于完全亮了起来,初升的阳光将微弱的暖意吝啬地送给我们,我睁着朦胧发胀的眼睛看过去,海天交接的地方绽放出万道金光,天边霞彩绚丽,这种难以描绘的美丽景致足以使人心神俱醉。

我也很震撼,不过震撼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天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一望无际,博大得可以吞噬一切。

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一丁点岛屿的影子都看不到。我想,已经不需要多长时间了,暖阳可能会使我们度过接下来漫长的一天,但当夕阳西垂,星光满天的时候,我和丹尼或许就再也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