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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小声说:“他们全都死了。”我们所有人都靠坐在一块岩石上,浓雾逐渐散去,然后又包围了我们。我们轮流用望远镜看着,直到夜幕降临。

“也许有些伤员我们没办法从这里看到。”帕桑小声说。我从没见过这个夏尔巴人如此激动。“我必须下去。”

理查摇摇头。“尸体都数得过来。所有人都在那儿,他们显然全都死了。先等着。”这并不是请求。我从没听过理查・迪肯,这个英国前陆军上尉用军事命令的口吻说过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云层飘动着,尸体时而隐没其中,时而暴露于外。天气越来越冷。除了偶尔有乌鸦在断肢残骸上出现,此外再无别的生物。光线已经非常暗了,这时,理查终于说:“可以了。”

理查建议,确切说应该是轻声命令我们朝屠场走去时应当分散开来。我发现他将那把信号枪放进了口袋里,却示意我们其余四个人将枪拿在手里。后来我才意识到,倘若有敌人藏在岩石后面,准会误将我们12毫米口径的卫瑞信号枪当成真枪。理查的那把大口径信号枪反倒会帮倒忙。

检查尸体的过程让人觉得怪异、不安。出于本能,我本想检查每一具尽管血肉模糊但四肢尚好的尸体,看有无生命迹象,毕竟,之前在五号营地的时候,帕桑不就是用一个匪夷所思的装着肾上腺素的大针管,才令洛布桑起死回生的吗?但理查只是草草地检查了一遍尸体,当我们在尸体中认出老朋友时,他还示意我们不要叹息,也不要大声叫出来。接着,他又指示我和J.C.跟他一起去温伯尔大帐篷。

那个大帐篷已被撕碎,破烂的帆布像碎肉一样挂着,我们发现这里也有几具尸体。所有的箱子像是被人疯狂地挥舞着斧头劈开了(要么是被爪子撕碎的?我心想)。但那些藏有步枪和备用弹盒的箱子均不见了踪迹——韦伯利左轮手枪和步枪都消失了。

理查蹲在地上,这样,如果周围的岩石和山丘上有谁拿着武器袭击我们,之前夏尔巴人围着帐篷建立的石墙多少能给我们一些遮挡。那个时候,不断移动的云雾成为了我们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

“这下好了,如果之前雪人没有武器,现在连武器都有了。”理查轻轻地对我和让-克洛德说。浓雾下,雷吉、帕桑和明显吓坏了的那旺・布拉仍在一具具的尸体中间走来走去,轻轻屈膝,然后往另一具尸体走去。

“别凑在一起。”理查命令道,他再次让我想起了约克郡33团76步兵营的理查・迪肯上尉。“即便要隔着一定的距离大声说话,那也比聚在一起充当活靶子强。”

“这事绝不是人做出来的。”雷吉说。她站在一具夏尔巴人的尸体上,他的心脏和其他内脏都被掏空了,脸上满是血,已经无法辨认。他身上唯一的标识就是那双鞋子了,那是当地的夏尔巴补鞋匠为脚指头切断的人特地做的。

“是昂・蚩力。”我轻声说,现在,我离雷吉和那具恐怖的尸体不过10—12英尺的距离。

“我要赶紧给一两具尸体进行解剖,找出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帕桑说,“佩里先生、克莱罗克斯先生、布罗姆利-蒙特福特夫人,你能帮我把昂・蚩力和诺布・切蒂的尸体抬到那个倒塌的医务帐篷吗?有些动手术的板子仍然完好无损,我看到碎石地上有个提灯还能用。”

“找出他们死亡的真正原因?”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些人不是被撕开了,就是被爪子挠开了,被咬得血肉模糊,甚至连骨头都碎了。解剖又能看出什么呢?

理查想的跟我们并不一样。“你打算点着提灯解剖?那些杀手可能仍在周围等着我们呢。”他俯在拉帕・伊舍那具无头尸体上说。拉帕的胸腔已经被掏空了,断裂的肋骨露在外面,而他的头就夹在他的肋骨里,所以我才能认出这人就是拉帕。

“是的,我要把提灯点燃,”帕桑说,“还有,理查先生,你能帮我把拉帕・伊舍的头拿过来的吗……没错,光是头就可以了。等我把尸体抬到医务帐篷的石墙下,就能如你所愿,让大家再次散开了。”

*

理查叫我用那把又短又粗的卫瑞信号枪“掩护”帕桑,而帕桑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在提灯黄色的锥形光下手术,提灯挂在一根高高的帐篷柱上,而那个帐篷柱则靠在断裂的手术台上。我试图将目光撇开,凝视在我们和冰塔、冰碛石脊之间移动的云雾,我总觉得移动的浓雾像是突然从黑黢黢的地方冲出来的灰色大块头一样,但有时候我不得不回头看着帕桑在昂・蚩力的早已掏空的胸腔里挖着什么。我发现帕桑用的是他从那个医用袋里拿出的解剖刀和钳子,先前留在大本营医务帐篷里的医疗工具都被扔在了地上,散落得到处都是,但都未曾带走。这会儿,他正在昂・蚩力清晰可见的脊髓里捣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