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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桑医生在一号营地迎上了我们,他让我们把担架放在几个箱子上,借着提灯的光亮,他给巴布进行了初步检查。

“我想迪肯先生说得对,巴布的颈部和脊柱没有直接创伤,”帕桑说,“不过我们要把他抬到下面去。你们还抬得动吗,得去大本营呢,或者我去找别的挑夫来?”

我和让-克洛德无论如何都没打算让别人来替我们抬起担架的这两个角。当然了,这态度挺荒唐的,因为这好像是我们在惩罚我们自己。不过当时我就在想,我们,特别是我,的确应该受到惩罚。我至今依然如此认为。如果我们没有表现得像两个缺心眼儿的小学生,如果我没有大喊一声“瞧好了”,然后做出那样愚蠢的行为,巴布・里塔现在应该好好地在三号营地,一边吃晚饭,一边和他的夏尔巴人朋友嘻嘻哈哈。

快到夜里11点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大本营。医务室帐篷侧边的帘子掀了起来,这里的夜暖和得惊人。一丝风都没有。医务室帐篷挂着六盏煤油灯,咝咝声不绝于耳,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帕桑医生希望在这里做重要的医治工作,因为这里的空气不那么稀薄,比较暖和,而且光线也比其他营地充足很多。

和我们一块下来的四位夏尔巴人回了他们的帐篷,我和J.C.则瘫倒在医疗帐篷的铺地防潮布上,与此同时,帕桑开始仔细检查巴布・里塔的伤势。我的双臂累坏了,我感觉我再也不能把它们抬起来了。

帕桑医生先是清理了巴布的伤口,换上了新绷带,然后给他做了三十分钟检查,包括量血压,测脉搏,还检查了其他生命体征,这之后他一个字都没说。接下来帕桑拿出一个氧气罐,把氧气罩放在巴布的脸上,并把流量开到最大,又把两条毯子向上拉到这个夏尔巴人的下巴下方,然后把刚才用过的其中一盏提灯和两面镜子撤走,这时候我终于开口问:“情况有多坏,帕桑医生?”

“他气息微弱,脉搏也很弱,呼吸困难,”帕桑说,“我几乎可以肯定,巴布头部撞击到砾石的部位出现了血肿,也就是说,那里形成了血块。”

“你能治吗?”让-克洛德问。我知道这位登山向导见过很多人在山上死于大脑栓塞,这些人死前都是如此,要么是受了伤,要么是出现了高空病,从而导致肺部或大脑中出现血块。对于我而言,这只是个医疗术语而已。

帕桑医生叹了口气。“氧气应该能起点儿作用。要是在正规医院,我会尽全力找到血块的准确位置,然后,如果病人无法苏醒,生命体征持续减弱,我或许会进行开颅手术。在这里,在这样的条件下,我最多能做的就是老式的环钻术。”

“有什么差别吗?”我问。

帕桑把他的大手放在巴布头盖骨缠着绷带的部位上。“做开颅手术的话,我会剃去巴布这部分头皮上的头发,然后切开头皮,没有X光机,我只能尽全力去猜测血块的位置以及该从何处切开头皮。接下来,我会在他的头盖骨上钻一个小洞,摘除一块头盖骨……我们称之为骨瓣。然后我会把所有压迫巴布大脑的头骨碎片取走,排出凝固的血块和积聚在一起的血液。如果大脑因为这次受伤出现肿胀,我或许会不把骨瓣复原,如此一来,从技术上来说,手术就变成了颅骨切除术。如果肿胀不严重的话,我就会使用小金属盘、金属线或手术缝合线把那片骨瓣恢复原位。”

“这听起来挺简单的。”我强忍着顺着喉咙而上的恶心感挤出这句话。

帕桑摇摇头。“这是现代的手术。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借助我带来的手术工具,我只能做环钻术。”

“那是什么?”

帕桑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他终于开口道:“自新石器时代以来,就有了环钻术。这种手术就是在病人的头盖骨上钻一个洞,露出硬脑膜,从而可以缓解大脑因伤后出血、血块或头骨碎片所导致的压力。我还真带了一个环钻来。”帕桑绕到一个装有手术设备的小箱子边,然后举起一个工具。

“这不过是个手钻罢了。”我说。

这位夏尔巴人医生点点头。“正如我所说,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使用这种头部穿孔工具。有时候倒也管用。”

“你怎么封闭钻洞?”让-克洛德问。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也感觉挺恶心的。

帕桑耸耸肩。“从理论上说,这样一个洞应该比骨瓣入口大,不过我可以用金属线或缝合线把这块圆形头骨缝合到原处,或者找个大小合适的硬币这种普通东西旋拧在头盖骨上。当然了,头盖骨上是没有神经末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