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8页)

他喝了一大口,感觉这种用柠檬和朗姆酒调制的鸡尾酒味道恰到好处。

管他呢,这一生还是不错的。不管怎么样,经历还是很丰富的。

他的人生刚开始时并不是这样的。刚开始时,是在一座简陋木屋里,那是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中南部一个叫克罗泽的小镇上,位于谢南多厄河的东面,离韦恩斯博罗至夏洛特维尔高速公路五英里远。

阿尔伯马尔是一个农业县,记忆中这里处处都有南北战争的痕迹,因为这场战争中百分之八十的战役都是在弗吉尼亚进行的,对弗吉尼亚人来说刻骨铭心。在当地的小学读书时,他同学的父亲们大都种植烟草或者大豆,要么养猪,三者必居其一。

杰森·蒙克的父亲则与众不同,他是在谢南多厄国家公园工作的护林工人。看护森林的工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百万富翁,但这份工作对男人来说还是不错的,尽管钱不是很多。他父亲假期也没闲着,抓住一切机会去挣钱贴补家用。

他回忆起孩提时,父亲经常带他到包含了整个蓝岭山脉的国家公园,教他识别各种树木:云杉、白桦、冷杉、橡树和火炬松。有时候,他们也会在森林里遇见狩猎监督官,他会睁大眼睛,聆听他们讲述的关于黑熊和野鹿的故事,以及如何猎取火鸡、松鸡和野鸡。

后来,他学会了精准地用猎枪射击、追踪猎物、扎营以及在早上拔营时不留下任何痕迹;当他长大一些、有了一定体力时,他就在假期去伐木场打工。

从五岁到十二岁,他一直在县里的小学读书。过了十三岁生日后,他去夏洛特维尔的县中学就读,每天黎明前就起床,从克罗泽赶赴县城。中学期间,发生了一件改变他命运的事情。

1944年,一名美军中士与成千上万的美国大兵一起从奥马哈海滩撤退,一直行进到诺曼底腹地。他在圣洛附近与部队走散,进入了德军狙击手的视线。他还算幸运,敌人的子弹只是擦伤了他的上臂。这位二十三岁的美军战士设法爬到了附近的一座农房,那家人帮他清理了伤口并让他留下来避难。农户家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当她把冷敷料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伤口上时,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知道,姑娘比德军子弹更重地击中了他。

一年后,他从柏林返回诺曼底,向她求婚。在一名美军牧师的主持下,他在她父亲的果园里娶了她。后来,因为法国没有在果园里举行婚礼的传统,当地的一位天主教牧师在村子的教堂里为他们重新举办了婚礼。之后,他带着新娘回到了美国的弗吉尼亚州。

二十年后,他已经是夏洛特维尔县中学的副校长。他的妻子则因为孩子们不在身边,要求在他的学校教法语。约瑟芬·布拉迪夫人漂亮迷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她的课程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学生。

1965年秋天,她的新生班级来了一个新同学,名叫杰森·蒙克。这个男孩有一头蓬乱的金发,样子很害羞,笑容很迷人。不到一年后,她便承认,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外国人的法语能够说得像他那样好。这是天赋,不是后天习得的。他就有这种天赋,不但精通语法,而且发音也很完美。

在中学的最后一年里,他常常去她家,和她一起阅读马尔罗、普鲁斯特、纪德和萨特的作品(当时萨特的作品充满了性爱的内容),但他们最喜爱的还是更早期的浪漫诗人:兰波、马拉美、魏尔伦和维尼。事情并不在预料之中,但还是发生了,也许应该责怪那些浪漫诗人。他们并不在乎彼此之间的年龄差距,有过一段短暂的风流韵事。

十八岁的时候,杰森·蒙克已经能做两件他那个年龄的南弗吉尼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说法语和做爱,而且两样他都很拿手。那年,他参军了。

1968年,越南战争如火如荼,许多美国年轻人都想尽办法不去越南打仗。那些自愿签署三年兵役合同的人很受欢迎。

蒙克参加了基础的军训并填写了简历。在“外语”一栏,他填上了“法语”。军营的副官把他召去了办公室。

“你真的会说法语吗?”副官问他,蒙克作了解释。副官打电话到夏洛特维尔中学,与学校的秘书通了话,秘书找到布拉迪夫人,然后她回了电话。这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蒙克随后又被召唤过去,这一次的召见,有一名美军情报部队的少校在场。

除了越南语,在越南这个前法国殖民地国家,上年纪的人大都会讲法语。蒙克坐飞机去了西贡。他一共去了两次,中间回美国待了一段时间。

他退役那天,指挥官命令他到办公室报到。那里有两个平民在场,上校军官则离开了。

“请,中士,请坐。”两个人中年纪较长、较和蔼的一位对他说完,开始把玩一只石楠烟斗,另一位长相严肃的人开始用法语说话。蒙克也用同样的语言回答。这样的交流持续了十分钟时间,随后,讲法语的人面露微笑,转向他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