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7页)

英国和美国的特种部队很多年来一直化装成这边山区的人,从山里潜入,刺杀塔利班中高级指挥官。他们认为“小鱼”不是真正的问题。

和夜间猎杀行动同步进行的,就是“重返社会”计划,策反老兵,让他们接受喀布尔政府伸出的橄榄枝。那天在首府的小村子里,胡克少将和他的澳大利亚助手克里斯・霍金斯上尉就在讲述“重返社会”计划。沿墙蹲坐的四名干瘦干瘦的人,是塔利班的首脑。他们被从山里劝诱出来,准备重返乡村生活。

凡是要钓鱼,总得有鱼饵。重返社会人员需要参加课程以去除教化。作为交换,村民将免费得到一所房屋、一群羊(以使其可以继续从事养殖业)、一道特赦令,以及每周等同于一百美元的阿富汗货币。那个晴朗却寒冷的五月天里的会议就是试图说服这些老兵:他们多年来所受到的宗教宣传,事实上是错的。

他们说普什图语,看不了《古兰经》。和所有非阿拉伯裔的恐怖分子一样,他们皈依是因为圣战分子的说教。很多圣战分子都伪装成伊玛目或者毛拉,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会议达到目的,到场的还有一个普什图毛拉或者说,大毛拉,他向这些老兵解释,他们是如何被蒙蔽,《古兰经》事实上是一本和平之书,只有一些杀戮的段落,被恐怖分子故意断章取义。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台电视,山里来的人对这个东西很着迷。这会儿屏幕上放的不是电视节目,而是与之相连的DVD机里的视频。屏幕上讲话的人说的是英语,不过毛拉有一个“暂停”键可以停下画面,向他们解释传教士都说了些什么。然后根据神圣的《古兰经》向他们揭示那全是胡扯。

蹲坐在地上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是马哈茂德・居尔。从“9・11事件”开始,他就是一名塔利班高级指挥官。他不到五十岁,但十三年的山区生涯让他倍显沧桑。黑色的头巾之下,他的脸像胡桃一样,满是皱纹。手指粗糙,轻微的关节炎不时隐隐作痛。

年轻的时候,他就被教化了,不过那会儿不是针对英国人和美国人,倒是他们帮助他的人民从俄国人那里获得了自由。他不太知道本・拉登和他的那些阿拉伯人。但就他所知道的,他都不喜欢。他听说过所有这些年在曼哈顿市区发生的事,自己也并不赞同。他加入塔利班是为了反抗北方联盟的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

可是美国人不理解普什图瓦里[26]。主人和客人之间的神圣规则禁止毛拉奥马尔将他的塔利班客人们交给美国人。所以他们就入侵了他的国家。他因此和他们作战,至今仍在战斗。

马哈茂德・居尔感到衰老和疲惫。他看到过许许多多的人死去。有些人伤势太重,至多只能痛苦地活几小时或是几天。他就用自己的枪,帮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他杀过英国人,也杀过美国人,不过他记不得杀过多少了。他的骨头总是疼,手变得像爪子一样。他那被打碎的髋关节从未让他在山里的冬天消停过。他的家人有一半都死了,他很久没看见过孙子孙女了,只是在夜里匆匆地去看他们,不过在黎明前他必须回到山洞里去。

他想退出了。十三年已经够了。就要夏天了。他想坐在暖和的地方,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他希望他的女儿给他带粮食来,老的时候就该是这样的。他已经决定接受政府的特赦、房子、羊和一份津贴,即使这意味着他要去听那个愚蠢的毛拉还有电视上那个面具人讲话。

电视关掉了,那个毛拉还在絮叨。马哈茂德・居尔用气息声叨唠了句什么,说的是普什图语。坐在他旁边的克里斯・霍金斯也懂这种语言,但他不懂加兹尼乡下的土话。他觉得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但也不敢确定。讲座结束了,毛拉连忙回到他的车上,和他的保镖在一起。茶已经泡好了,黑黑的,很浓,欧洲佬的军官还带了糖来,味道很不错。

霍金斯上尉在马哈茂德・居尔身旁坐下来。他们呷着茶,谁也没说话。然后,澳大利亚人问道:“讲座结束的时候,你说的什么?”

马哈茂德・居尔重复了一遍,说得很慢,而且没有低下声来。这句话只说了一件事。他说的是:

“我认得那个声音。”

克里斯・霍金斯在加兹尼又待了两天,在别的地方又出席了一次“重返社会”的会议,然后回到喀布尔。他在英国大使馆有个朋友,他十分肯定对方是秘密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人。他觉得自己得提一下那件事。

爱丽儿对洞穴巨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从曼彻斯特来的伊拉克人极度自负。他知道自己是网络大神。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他经手的事,都做得绝对完美。他一直坚持如此。这是他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