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黄貂鱼 1

假如那位年轻的塔利班保镖知道打手机会让自己丢了小命,那他就不会打了。但是他不知道,所以他打了手机,所以他死了。

二○○五年七月七日,四名炸弹袭击者把他们的帆布背包留在了伦敦市中心。有五十二个上下班的市民在这场袭击中丧生,七百人受伤,其中至少一百人终身致残。

这四名恐怖分子中有三个是在英国出生、长大的,但他们的父母都是巴基斯坦的移民。第四个人在牙买加出生,后来入籍英国,并转而信奉伊斯兰教。他和另一个人还不满二十岁,还有一个二十二岁,组长三十岁。四人都在英国本土的激进清真寺中接受过激进的说教,或被极端主义洗脑,成了激进分子。

爆炸后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就已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并追踪到了英格兰北部城市利兹附近他们各自的居所。四人都操着带有约克郡口音的英语;组长是一位专业技能教师,名叫穆罕默德・西迪克汗。

在对他们的住所和财物进行搜查时,英国警方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并决定不予公开。四张发票显示,两名年长者中的一人曾经购买过即买即用的一次性手机,这种手机有三个频段,可在全球各地使用。每部手机还附有一张预付二十英镑话费的SIM卡。手机都是用现金购买的,现在都已经不见了。但警方追查到了手机的号码,并对其发出了红色警报,以防止它们再次使用。

警方的调查还发现,西迪克汗与其在小组里的密友——一个名叫什哈扎德・塔维尔的年轻的旁遮普人[1]——曾在去年十一月去过巴基斯坦,并在那里逗留了三个月。他们在那里见过什么人警方目前还不清楚,但在爆炸之后的几个星期,阿拉伯半岛电视台播放了一段由西迪克汗制作的关于他计划自杀式袭击的挑衅视频,该视频显然是他在巴基斯坦伊斯兰堡逗留期间制作的。

直到二○○六年下半年才搞清楚,其中一名炸弹袭击者将一部这种无法追踪的手机送给了他的领导——一位“基地”组织的教官。英国警方现已确认,如果没有外界的指导,那几个人是制造不出炸弹的。

不管这个“基地”组织的教官是谁,他似乎又把这部手机作为礼物敬献给了奥萨马・本・拉登核心组织的一名高层成员。此时本・拉登正匿身于白沙瓦以西,沿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延展的南瓦济里斯坦[2]荒凉群山间。这部手机应该只在遇到紧急情况时才能启用——“基地”组织的所有指挥官都对手机的使用很小心,但这位献礼的教官当时不可能知道,那个英国的狂热分子居然会愚蠢到把发票留在了英国利兹市居所的书桌里。

本・拉登的核心组织共有四个部门,分别负责行动、财务、宣传和教义。各部门都有一个首领,这四个首领只有本・拉登和二号人物艾曼・扎瓦希里才可以领导他们。二○○六年九月的时候,整个“基地”组织的财务总管是扎瓦希里的埃及同胞——塔菲克・库瓦。

九月十五日那天,塔菲克・库瓦经重重身份伪装,刚刚从山区之外的据点巡游回来,正潜伏在巴基斯坦白沙瓦市内,等待一位向导的到来。那个人会带他去瓦济里山区,参见酋长本人。

为保证库瓦在白沙瓦短暂逗留期间的安全,“基地”组织已为他指派了塔利班在当地的四名狂热分子。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们生长在巴基斯坦西北部山区,那里的部落错综复杂,是连政府都管理不了的边境地区。从国籍上说,他们是巴基斯坦人,但从部族角度来说,他们是瓦济里人。他们讲普什图语而非乌尔都语,而且他们也只效忠于普什图人——瓦济里是普什图的一个分支。

这四个警卫员从小都是在思想极端的伊斯兰教学院里长大,属于坚定的伊斯兰瓦哈比教派——这是伊斯兰教中最清苦、最严厉的教派。除了背诵经文,他们别无其他知识和技能,因此,就像其他几百万从此类宗教学院里毕业的年轻人一样,他们根本找不到工作。但对于部族首领布置下来的工作,他们会拼死去完成。那年九月,他们受命去保护那位操尼罗河阿拉伯语、但也能说一些普什图语的中年埃及人塔菲克・库瓦。四名年轻的保镖中有一个人名叫阿卜德拉希。他骄傲和欢乐的源泉,是他拥有一部手机。不幸的是,手机没电了,因为他忘了充电。

时间已是午后,这时候出门去当地的清真寺做祷告太危险了。库瓦已经在顶楼的公寓里与警卫员们一起做了祈祷,然后吃了一点点食物便去休息了。

阿卜德拉希的兄弟居住在几百公里以西同样是原教旨主义[3]的城市基达,而他们的母亲病了。他想问候母亲,所以取出手机想打。不管他要说什么,都是要紧的,就像全世界五大洲每天通过太空进行的几万亿次通话一样。但这部手机没法通话了。他的一位同伴指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电量显示,解释说要充电了。这时,阿卜德拉希看到了那位埃及人放在客厅手提箱上面的那部备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