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36页)

那个原因,是一个太长、太长的故事。他不想复述,他已经累了。

他选择不了故事的开头,但是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结局。

老三要回去了。

“家里不准我在外面待太久。”他有些抱歉地说,“前些天跟女朋友出去过一次,挨骂了。”

“没事的,我也该回宿舍了。”郑确冲他摆摆手,他有点想把书包塞回老三手里,没想到东西太沉,拉链被坠着滑落下来敞开了大口,里面的物件纷纷滑落,纵使他手忙脚乱地兜住还是掉了两本。老三捡起来拍拍灰递回去,那是郑确明年要学的科目笔记,由尾到头,工工整整,彩笔标注的字秀逸挺拔。郑确的视线落在封面上,眼睛突然瞪大了:“咦?”

“怎么了?”老三凑过去看,发现他盯着的是自己的名字。“啊……你是不是从没问过我叫什么啊?”

是没有。第一次没有问,之后熟了就一次比一次更不好意思问。郑确的手指摸上那三个字:“你弟弟叫同心,你怎么叫……”

老三转头指指背后:“闻到香味了么?”

郑确抽抽鼻子,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那是我家种的栀子树,我妈喜欢栀子花,结婚的时候跟我爸一起栽了一棵,之后就有了我和我弟。她说,取名字的时候,用的是我爸抄给她的一首诗。”

这本老相册有着喜庆的大红封皮,烫金的迎客松和“庆二十三中建校三十五周年”几个大字已经斑驳了,一摸一手金粉。杨寂白胖的手指翻动着塑封内页:“喏,看看,我当年也就三十来岁,多年轻,岁月不饶人呐……现在这些小孩子,估计也都当爹当妈了。”

“妈,你赶紧的吧,别在这儿追忆往昔了,没见人眼巴巴地等着呢。”韩雀端来热茶,贴心的将把手转到郑源面前:“当心烫。”

郑源点头致谢,眼角瞄到给汪士奇的茶杯被随随便便地搁在了茶几上,汪士奇带着点夸张的不满:“我这杯怎么就不烫呢?”韩雀抿着嘴笑,回身在他肩上锤了一下。

这小子,倒是终于学会打情骂俏了。

这时候杨寂终于翻出了那张照片。

“这姑娘没毕业就走了,说是要出国,哎,乖是乖的,还特地过来请我吃了饭,说是谢谢我的照顾。”杨寂把照片递到两人面前:“不过她当时确实闹出了点事情,那么小的年纪,也是难为她了……”

郑源与汪士奇的视线同时对焦在照片上,那是在饭店里拍的,估计是傻瓜相机,发黄的色调渲染上了轻微的模糊。画面上的杨寂比现在瘦很多,穿着老式三件套,举着杯子,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欢快。她的身边站着个齐肩膀高的女孩,小圆脸,长直发,一脸天真无邪。那双直视镜头的眼睛让郑源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控制着手的颤抖,翻到了照片背面。

在那里,娟秀的钢笔字写着一句话。

“恩师杨寂留念,学生徐婷,2004。”郑源轻轻念出了那句话。

吴汇在黑暗里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攥着一件东西,截面已经在粗糙的水泥地面磨尖。

最后了,他想,既然已经是最后,那就不用再当吴汇了。

他默念起了一首诗,将尖头抵上颈动脉。

老三的低吟跟花香一起浮动在空气里。

袁佳树,多好听的名字,可惜第一次听到,就已经是诀别。

郑确的血喷溅在污秽的墙壁上。危险的少女

汪士奇的面前是一壁黑红。

一张简陋的双层床,二层床板挡住了部分喷溅。床里侧高于铺面60厘米处有大量血迹,血迹的尖端向上,承受客体距离创口约80厘米,着装整齐,鞋子摆放整齐,无明显搏斗迹象。

汪士奇低头看着尸体,那是吴汇,半睁着眼睛,浸泡在自己的血里,已经停止了呼吸。

“对过口供和现场,是自杀无疑了。预估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死因是颈动脉破裂造成的失血过多,不过这个工具嘛……”徐烨为难地举起物证袋给汪士奇看,汪士奇皱眉:“筷子?”

“号房里的餐具都是严格管制的,我问过了,这些天他能接触到外界的唯一机会就是跟郑记者见的那一面。狱警也证实了,他们确实吃了一顿饭,是……郑记者带进来的外卖。”

汪士奇脚底一阵发麻。

处分当然是挨定了,原本好好的十年悬案,侦破立功,现在倒好,嫌疑人直接自杀,就算是畏罪吧,可单独见面是他安排的,自杀工具是从他朋友眼皮子底下拿到手的……这不清不楚的已经够汪士奇喝一壶了。更何况还有郑源搅和在里面。念及至此,汪士奇拳头都攒痛了,他当然相信他是无心的,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呢?可是……可是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