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杏花陂结庐忆初见,光华社争权隐祸端(第4/9页)

然而初见萧太清之后,虽然谈不上倾慕,至少也算得上是印象深刻。

各自明里暗里向陈素斐打探她。

陈素斐天真直率,见四君子有求于自己,暗自得意,少不了将萧太清的家世洋洋洒洒,一一道来:

萧太清出身世家,曾祖官至礼部侍郎。

到祖父这一代逐渐败落了下来,父亲萧长桐诗酒放浪,无意于仕途,好在家底仍在,生计倒也不愁。

萧太清的母亲赵蕴亦是世家女,做女儿时即是个有名的才女,诗文女工,无一不精,只可惜天生体弱多病,一年倒有半年在吃药,自然无暇理家,又只生了太清一个女儿,更兼性格孤僻,自视甚高,所以不大得公婆与丈夫的欢心。

萧长桐另有许多姬妾,其中排行第七的,风头最劲。

她本是堂子里出身,身量苗条,性情伶俐,有个诨号叫做“七月红”。

十九岁时,被萧长桐看到,一时天为天人,重金为之赎身,娶到家中,恰好排行第七。

萧太清一辈称之为七姨,她虽并无所出,却极讨长桐的欢心,又因赵蕴焦躁多病,干脆叫七月红当家理事。

赵蕴生性要强,本来多病,如此更是终日悒悒,于是把心思都放在太清身上,教女儿读书识字,甚为严厉。

好在萧太清自幼聪敏过人,读书能过目不忘,四、五岁上便能吟诗。

那一年仲夏,萧长桐兴致所至,令膝下子女们即兴咏凌霄花,众人皆不敢应,惟六岁的萧太清出位,出口成诵,有“绣锦天当幕,心高气自秋,名题榜上字,花簪少年头”之句,萧长桐等众人闻言大惊,视为神童,萧长桐更是叹息道:“可惜是个女孩子!不然我们家里又多了个翰林,是我没福啊!”话虽如此,对太清愈加青睐,宠冠众子。

萧太清年幼,本来才貌绝凌,眼高于顶,难免恃宠而娇,愈加骄纵放诞,不把众人放在眼中。

当家的七姨也得宠惯了,两骄相争,渐生龃龉,萧太清多次当面顶撞,使七姨下不了台。

七姨要强惯了的人,几次向萧长桐哭诉,萧长桐一向不理这些琐事,逼得紧了,不过笑道:“她再强些也只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出嫁的,是人家的人,小姑奶奶半个客,你多担待些就完了。”最多安抚几句了事。

七姨是青楼出身,心计最多,见奈何不了萧太清母女,就换了一副面孔,反而屈意奉迎,小意贴熨,然而心中愤恨不言可知。

萧太清不以为祸,反而暗自得意。

萧家的老太爷一向不准女孩读书,因“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书多了,反而生祸。

因太清实在出众,萧长桐便破了例,送她到自家的私塾读书,晚清风气渐开,长桐虽是旧式人物,一向以开明自诩,跟风送她去中西女塾。

中西女塾以西式教学为主,萧太清接触了西洋文明,眼界渐开。

入学之后,被旧式大家族压抑太久的萧太清,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一发而不可收。

她不独是要强,简直是拼命,样样功课都要满分,并拿到全额奖学金。

功课之外,样样也要拔尖,体育、戏剧、品德、内务,样样都要拔得头筹。

中西女塾毕竟是女子学校,在校的学生们虽说都是大家闺秀,到底都是些女孩子,心气高,又都好胜。

萧太清拔尖要强,又心高气傲,最后竟被同学们合力排挤。

萧太清再强,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孩,全校没有一个说得上知心话的,不免抑郁在心,难以排解。

此时恰逢堂姐陈素斐回乡,两人相差几岁,又许久不在一起,两个人之间,有了落差,就少了女孩子间相争相较那些幽微曲折的小心思。

更兼陈素斐性情磊落,不计小节,所以两人亲密更胜当日。

一日,萧太清试起素斐哥哥的洋装来,陈素斐惊叫着她穿男装更好看,谁知萧太清是个事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当时含笑不语,转身竟剪了个短发,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

陈素斐连连叫好——转念一想,计上心来。

原来陈素斐与“四君子”之一的周拂尘素来交好,陈素斐性格直率,一颗心都在周拂尘身上,是人都瞧得出来。

只是周拂尘态度暧昧,若有意还似无情,含混以对,始终不肯向陈素斐表白。

陈素斐为此又急又恨,于是想出个激将的办法,拉萧太清来扮成男装,一试君心,于是有了四君子初会萧太清的那一幕。

萧太清由女中这个女儿国,迈入了一个男人的世界,她野心勃勃,心计深沉,注定要成为众人的焦点。

四君子纵观古今,横贯中西,见多识广,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

她聪明、美丽、热情、机智,又才华横溢,话语犀利尖刻却又风趣幽默,并且好强到了拼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