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比·天/现在(第6/9页)

“我就是看到了!”我的情绪又开始激动。每次都这样。

“胡扯!还不是他们引导你说看到什么你就说看到什么,只因为你是个乖巧、被恐吓的小女孩,想要帮警察叔叔的忙。警方什么也查不出来,因此利用你、挑软柿子下手。没见过有人办案这么懒惰的。”

“我那时候在家里……”

“好啊,那你给我们描述一下,你妈是怎么中枪身亡的?”这家伙简直是咄咄逼人,他把手支在膝盖上,上半身往前凑。“班恩手上可是一点硝烟反应也没有……”

“各位先生,”老秃子再度打岔,左右摇动他那肥短弯曲的手指,“还有各位女士,”他油腔滑调地补上一句,对着我和钢丝头点头示意。“我们不妨先回顾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我们必须照规矩来,否则就跟网络聊天室没区别了。难得稀客来访,我们必须确保双方的信息对等。”

大家咕哝了几声,不过没有人表示异议。老秃子舔了舔嘴唇,清一清喉咙,犀利的目光从老花眼镜上方射出来。这人说起话来虽然架势十足,但是看起来病恹恹的;我想象他独自在家、在厨房料理台开桃子罐头来吃,一边喝甜汤一边咂嘴。正想着,他就开始朗读他的笔记了。

“1985年1月3日,时间大约午夜2点,住在堪萨斯州金纳吉镇的天家人惨遭灭门,死者包括蜜雪·天,十岁;黛比·天,九岁;一家之主佩蒂·天,三十二岁。蜜雪·天遭人绞死,黛比·天被斧头砍死,佩蒂·天身上除了有两处枪伤和斧伤,还遭到博伊猎刀砍伤。”

我觉得血液直冲脑门,只能不停告诉自己: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用不着惊慌。我从来没有仔细听过这整桩案子的细节,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好像魂飞魄散的癌症患者把医学术语当耳边风,只知道现在事态严重。

老秃子继续说道:“老幺丽比·天,七岁,案发当时人在屋内,事发后从母亲房间的窗口逃走,因此躲过杀手或杀手们的毒手。老大班恩·天,十五岁,声称案发一早和母亲大吵一架,案发当晚自己在朋友家的谷仓过夜。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加上对警察态度恶劣,处境不利。根据邻居传闻,班恩·天加入撒旦崇拜,天家的墙上全是和撒旦崇拜相关的符号和文字,用佩蒂·天的血写成,警方因此将班恩·天逮捕定罪。”

老秃子在此戏剧性地停下,看了大家一眼后,将目光移回笔记本上。

“整件案子最该死的莫过于他幸存的妹妹丽比的证词。她说她亲眼看到班恩·天犯案。尽管丽比年龄尚小、证词可疑,但是班恩·天因此被判有罪。整个定案过程没有找到任何实体证据。因此我们成立社团,讨论整件案子的是非曲直,还天家人一个公道。我们讨论的结果是我认为整件案子可以追溯到1985年1月2日,那天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我没有要玩文字游戏的意思。”大家窃笑几声。我突然内疚起来。“天家人当天起床时还毫无危机意识,那天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犯罪现场的照片从老秃子的活页夹里露出来。一条血淋淋、肥嘟嘟的腿。一件薰衣草紫的睡衣一角。那是黛比。

老秃子发现我在看,便把照片塞回去,好像怪我多管闲事似的。

“我想大家已经有了共识,认为路尼·天才是凶手。”钢丝头边说边在皮包里翻找,一团一团的卫生纸掉了出来。

猛然听见爸爸的名字,我着实吓了一跳。路尼·天。可悲的家伙。

“我没说错吧?”她继续说,“他去找佩蒂,逼她交钱出来,结果跟平常一样空手而归,一气之下头脑发热。我说这人本来就疯疯癫癫的,对吧?”

钢丝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瓶子,像演电影那样脖子一挺,把两颗阿司匹林扔进嘴里,然后盯着我,等着我附和。

“呃,我想是吧!我跟我爸不熟。他和我妈大概在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也没什么来往。他有一年夏天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就是出事前那个夏天,可是……”

“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

她对我翻了个白眼。

“但是那个男人的鞋印又怎么说?”摊位里面有人发言了,“警方没有解释为什么屋子里会有男人的血脚印,天家又没有人穿皮鞋……”

“警方根本也没解释什么啊……”老秃子说。

“对呀,就拿那摊血迹来说吧,”莱尔转头看着我,“蜜雪的床单上沾到了一摊血,血型跟你们天家人都不符;可惜那条床单是从慈善机构领的,所以警方认为那很可能是前任物主的血。”

“爱心床单,品质良好。”没错,我们天家人是“爱心”系列产品的使用者,例如爱心沙发、爱心电视、爱心台灯、爱心牛仔裤,甚至连窗帘都是从慈善机构领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