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页)

“我来看一看,”他说。

她又转过身去,撩起短裙。他打开了一盏台灯,照着她雪白的腿,跪下来察看她的伤口。

“会被大水冲走吗,”她问,“这间暖房?”

“有可能。”

波霞笑了。“要是没有这些花了,莉丝可怎么办?你们买水灾保险了吗?”

“没有。这幢房子在洪水线以下,人家不肯保险。”

“再怎么说,人家也不可能为玫瑰花保险呀。”

“得看保险条约怎么写,这都可以在谈条件时提出来。”

“当一回律师就一辈子是律师,”波霞说,他抬起头来,弄不清楚她是否又在调侃。波霞又说:“莉丝不是提到院子里的门廊吗?我想她记错了。门廊不是被大水冲走的。爸拆掉门廊,给妈盖了这间玻璃暖房。”波霞朝一丛橘色玫瑰一扬头,说:“莉丝把这地方看得挺神圣,可是妈根本没把它当回事。”

“你妈爱花如命。”

“那是莉丝的说法。其实不对。是爸让妈养花的。我的看法是,爸想在自己出门做生意时,让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你妈是个本分人。”欧文搽去一小滴血,细看伤口。

“谁晓得呢,人心隔肚皮。你说我爸是不是个偏执狂?”

“我不知道。我一直不大喜欢他。”

“哟——疼,”她轻哼着低下头来。“小时候,每到星期天我们就聚在那个门廊底下吃饭。两点整开饭,爸一摇铃,我们就得准时聚齐。吃烤肉、洋芋、青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谈论文学、生意、宇宙飞行。有时也谈政治。他最喜欢谈太空人的事。”

“在这儿,那根刺。露出头了,我能看见。”

“真疼。能挑出来吗?”

“我有镊子。”他取出一把瑞士军用折刀。

她把手伸进衣袋,拿出一个打火机:“拿去。”见他露出疑惑的神情,她笑了,说:“消毒。住在纽约就得学会小心应付进入身体的东西。”

他接过打火机,用火苗燎镊子的尖端。

“瑞士军用折刀,”她望着他说。“上边有瓶塞起子、小剪刀、放大镜,应有尽有,对吧?”

“波霞,我总弄不清你是不是在讽刺人。”

“这也许是住在大城市养成的坏习气。有时会给我惹麻烦。别在意就是了。”波霞沉默了一会,低头凑到一丛玫瑰前,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吸烟。”他把打火机还给她。

“我不吸。不吸香烟。吃完甜食之后,我们就该……”

“我不知道。”

“喝葡萄酒。”

欧文说他本该猜想得到。

“你喜欢葡萄酒吗,欧文?”

“不喜欢。”

“唔唷,天啊,疼。”

“对不起。”

他的一只大手把在波霞大腿前边,另一只手用镊子的细尖挑刺。“把衣服边提起来,免得沾上血。”她把短裙又撩高了一点,他瞥见她的红色三角裤摆的花边。他把镊子又使劲往里探了一下。

她闭上眼,咬着牙,深吸一口气,问道:“欧文,我本可以不来这里,对吧?我可以在纽约签字,做公证,再把文件寄给你们,是吧?”

他停了一下,说:“是的,你完全可以这么做。”

“那么,她把我叫来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她妹妹。”

“那就说明我应该知道她叫我来干什么?说明她要我来和她做伴?”

“她好久没见你了。”

波霞嗤地笑了一声。“你揪住那小玩意儿了吗?”

“快出来了。”欧文朝门口瞥了一眼。如果他太太这时候走进暖房,他们可真有口难辩了。他用镊子再往深里探,觉得她抖了一下。她咬着嘴唇,没吭声。他终于镊出刺头,站立起来。

波霞转过身来,仍用手撩着半透明的短裙。欧文又瞥见她的内裤。他举起镊子,尖上还带着她的鲜血。“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刺呢,”她说。“谢谢,你这个人什么都行。”

“扎得不深,一根小刺。不过你应当抹点药,白可汀之类的过氧化物。”

“你这里有吗?”

“楼上洗手间里有,”他说。“就在我们卧室旁边。”

她用擦手纸在伤口上按了一下,然后拿起来看。“讨厌的玫瑰花,”波霞骂道。她放下裙边,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