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欢迎,”欧文招呼一声,站立起来亲吻一下小姨子的脸颊。“我们都以为你不来了。”

“嗯,临时有几件事,没抽出时间给你们打电话,抱歉。”

“没关系。我们在乡下都很随便。喝点酒吧。”

“她是搭厄夫·凯尔索的车过来的,”莉丝说。她指着一张草坪椅说:“坐吧。我再开一瓶酒,咱们好好叙一叙。”

可是波霞没有坐。“不,谢谢。时候还早,咱们先处理那件事好不好?”

大家沉默下来,莉丝把眼光从妹妹转向丈夫,又回过来望着妹妹。“不过……”

波霞说:“除非做起来相当麻烦。”

欧文摇摇头,“那倒不会。”

莉丝迟疑了一下。“稍坐一会好吗?明天还有整整一天呢。”

“不,说做就做,”她笑着说。“像广告里说的那样。”

欧文转向那年轻女人,他的脸在阴影中,莉丝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好吧。咱们得去书房。”

他起身引路,波霞朝姐姐瞥了一眼,跟着他走去。

莉丝在平台上待了一会。她吹熄蜡烛,拿在手里,也朝房屋走去,鞋尖从草坪上带起晶莹露珠。在她头顶上的夜空中,仙后星座逐渐变得黯淡,然后隐没在一块乌云后边。

他走在布满沙砾的车道上。每隔十五英尺就有一盏老式壁灯从凸凹不平的花岗岩墙壁上伸出,他从壁灯泻下的一束束灯光中穿行,脚步在路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从上方高处传来一个女人凄惨的哀哭。他只知道那女人是223-81号病人,她在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某桩祸事而哭泣。

他走到装卸平台旁边一扇钉着铁条的木门前停了下来。这个中年男子将一张磁卡插进银色的塑料箱中——这颜色在这幢近乎中世纪的古建筑前显得很不协调。门打开了。门里面六七个身穿白衫或蓝工装的男女望了他一眼,又都神色紧张地把眼光转向别处。

一个穿白衣,生着一头神经质的黑发和一张大嘴的年轻医生赶紧走到他身旁,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情况比我们估计的更糟。”

“更糟吗,彼德?”罗纳德·阿达拉大夫望着一张轮床,冷冷地问。“不会吧。不要说得那么严重。”

他撩了一下耷拉到眼前的沙灰色头发,低头俯视那具尸体,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摸了一下死者带棱角的肥下颚。死者身材高大,秃头,右臂上有一处多年前刺的花纹,已经不大清晰了。粗壮的脖颈上有一圈发红的浅色印痕。背部被凝固的血迹染成深色,面孔却苍白如纸。

阿达拉朝年轻的医生一挥手:“跟我去办公室。你们都上这儿来干什么?叫他们滚!你到我办公室来,快。”

两人消失在通往城堡塔楼的狭小门厅,顺着昏暗的过道走去,只听得见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一阵隐约的呜咽——那或许是223-81号病人在哀哭,或许是失修的墙壁缝里钻进来的风声,这幢建筑已经有百岁年纪了。阿达拉的办公室是用这座医院相同的赤色石料修成,因为他是院长,办公室安装了壁板。不过,因为这是一家州立医院,壁板上的木纹是假的,壁板也已弯曲变形。这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专靠不正当手段营利的蹩脚律师的办公室。

阿达拉打开电灯,把外套扔到有钮扣饰面的长沙发上。刚才助手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趴在结婚已经六年的妻子身上。他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慌忙穿衣。现在他注意到自己忘记系上裤带,裤子滑在不算肥胖的肚皮下边。他感到有些难堪,立即坐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他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好像在琢磨电话铃为什么不响。

诊断: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单一症状,妄想型自称曾被十七家医院收留,从其中的七家脱逃。尚待核实。

阿达拉抬头看着他的助手:“从七所医院里逃跑过?”没等年轻医生的回答——这问题也无法回答——他又埋首卷宗。

……根据本州精神健康法第四〇三条,病人须无限期住院……有幻觉(听觉,非视觉)强烈的恐惧感发作时,病人可能会有分裂症暴力行为。病人的智力属中等或中上等。……只对最抽象的概念有理解困难……认为自己受到迫害,被人监视。认为别人都恨他,在背后议论他有复仇和报恩意图,常与重要故事或历史事件相关,似为其幻觉之一部分……对妇女尤其怀有敌意……

阿达拉又读了病人住院时医生写的报告:他的身高、体重、体能、健康状况、攻击性。医生脸上仍带着冷漠表情,心跳却加快了。他感到恐惧,却又怀着某种冷静的佩服,在心里感叹道:这狗娘养的是一头凶残的野兽!主啊。

“‘目前用药物控制:氢化氯普马嗪,每日3200毫克,分几次口服。’真是按照这个处方处理的吗,彼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