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你母亲还好吧?”莱姆问。

“还是抱怨身上这里疼那里痛的,其实比我还健康。”

库柏和年迈的母亲一起住在皇后区的独幢平房里,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他的嗜好是跳交际舞,特别是探戈。由此在警局同僚中引起不少闲话,和资源组往来较多的人甚至私底下猜测他有同性恋倾向。莱姆对他手下人的私生活从来不感兴趣,但是当库柏终于把交往多年的女友葛丽塔——在哥伦比亚大学教高等数学的北欧美女——介绍给大家认识时,莱姆也和所有其他人一样大吃一惊。

库柏打开那个大箱子,里面铺着丝绒。他从箱里取出三台大型显微镜的部件,开始组装。

“哎呀,是家用电流。”他瞥了一眼房间的电源插孔,失望地说。同时把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往上一推。

“因为这是民房,梅尔。”

“我还以为你住在实验室里呢,没想到会这样。”

莱姆看着这些黑色和灰色的仪器:一台标准复合式显微镜,一台相位差显微镜,以及一台偏光显微镜,都已经用旧了,似乎就是伴随了莱姆十五年的那套仪器。库柏又打开那两个手提箱,里面就像巫师先生【注】的百宝箱,分门别类地装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科学仪器。忽然间,那些名词又重新回到了莱姆的脑子里,EDTA真空血液采集管、醋酸、二甲基联苯胺、光灵敏试剂、马格纳刷、鲁赫曼宁紫色现象……曾几何时,这些专业术语几乎是他日常生活用语的一部分。

【注】:巫师先生(Mr. Wizard),美国电视科普教育节目的主持人。

这个瘦小的男人四下打量着房间。“看上去就和你以前的办公室一样乱,林肯。你怎么找得着东西?我说,我需要一点空间。”

“托马斯。”莱姆用头示意那个堆放东西最少的桌子。他们拿掉桌上的杂志、报纸和书籍,露出莱姆已有一年不曾看到过的木头桌面。

塞林托看着犯罪现场报告。“我们该怎么称呼这个不明嫌疑犯?我们还没有案件编号。”

莱姆看向班克斯:“选个号码。任何号码都行。”

班克斯建议说:“就用那个页码吧。我是说,代表日期的那个。”

“不明嫌疑犯八二三,挺好。”

塞林托把它填注在报告上。

“呃,对不起,莱姆警官?”

说话的是那位女巡警。莱姆转头望向她。

“我中午应该到大楼去报到。”“大楼”是警察内部对警察总局的称呼。

“萨克斯警员……”他刚才一时忘了她的存在,“你是今天早上第一个赶到铁路边命案现场的警察吗?”

“是的,是我呼叫的后援。”她回答莱姆的问题,眼睛却看着托马斯。

“我在这里,警员。”莱姆厉声说,强压着怒火,“朝这边看。”他最气恼的就是必须通过其他人才能和他对话的人,痛恨他们非得望着“健康的”人才能说话。

她迅速地把头转过来,执行他的命令。“是,长官。”她说。她的语气温和,但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我已经离职了,就叫我林肯吧。”

“请你抓紧时间处理好吗?”

“处理什么?”他问。

“你们把我叫到这里的原因啊!我很抱歉,是我没有想清楚。如果你需要一份书面检查,我马上就写。不过,我到新岗位报到的时间已经过了,而且没有机会给我的主管打电话。”

“检查?”莱姆问。

“问题是,我没有任何处理犯罪现场的经验,当时完全是凭直觉行事。”

“你究竟在说什么?”

“说我拦下火车和封锁十一大街的事啊。都是我的错,才会让参议员耽误了在新泽西州的演讲,也让一些联合国会议代表来不及从纽瓦克机场赶到会场。”

莱姆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呃,我当然听说过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

“已经死了?”莱姆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她就是这么想的。她飞快地接下去说:“在学校我们都用你的书做教材,但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有关你个人的消息。我是说……”她抬头看着墙壁,倔强地说,“据我的判断,作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警察,我认为最好应该让火车停下来,同时封锁街道以保护犯罪现场。所以我就这么做了,长官。”

“叫我林肯。怎么称呼你?”

“我——”

“你的名字是什么?”

“阿米莉亚。”

“阿米莉亚。是取自那位女飞行家【注】吗?”

【注】:指阿米莉亚·埃尔哈特(Amelia Earhart,1897-1937),美国著名飞行员,首位独自驾驶飞机飞越大西洋的女性。

“不,长官,是家族的名字。”

“阿米莉亚,我不要什么检查。你是对的,错的人是文斯·佩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