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5页)

他轻轻翻过船舷,跳进水中,把船拉上岸。萨克斯也下了船。他领着她走入森林,尽管暮色已深,看不清任何道路小径,但他似乎还是知道该往哪里走。

“你怎么不会迷路呢?”她问道。

加勒特回答:“我想,我就像大君王吧,方向感特别好。”

“大君王?”

“那是一种蝴蝶的名字。它们要迁徙一千多英里远,途中不会迷失方向。这真的、真的很酷,它们可以用太阳导航,根据太阳在水平面上的位置改变它们的方向。阴天或晚间,它们就利用其他感官领航。它们能感觉到地球的磁场。”

/当蝙蝠发出声波去探测它们的时候,蛾子会收起翅膀,突然掉到地上躲避。/

他兴致勃勃地讲演介绍,而她则面带微笑地在一旁倾听。突然,她的笑容僵住了,急忙蹲下。“小心,”她低声说,“那边!那边有光。”

微光反射在黑暗的池水上。这是一种诡异的黄光,就像快要熄灭的油灯。

但加勒特却笑了起来。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只是鬼魂。”

“什么?”她问。

“那是沼泽小姐。据说,有个印第安少女在即将结婚的时候死了。她的鬼魂一直在阴暗大沼泽漫游,寻找那个本来要和她结婚的男人。我们现在不在大沼泽区,不过离那里也不远了。”他点头指向那团火光。“其实那只是狐火,由茂盛的菌类植物产生出来的。”

她不喜欢这道光。这使她想起今天早上开车进田纳斯康纳镇,在路旁的葬礼上看见那副小棺材的感觉。

“我不喜欢沼泽,不管有鬼没鬼。”萨克斯说。

“是吗?”加勒特说,“说不定哪天,也许你会喜欢。”

他带着她在一条小路上走了约有十分钟,接着转进一条短短的车道。车道上长满杂草。空地上停放着一个老拖车式的活动房屋,在黑暗中,她无法分辨拖车屋的外貌。只能由歪斜的车身、生锈的外壳、扁平的轮胎、长满常春藤和苔藓的情况判断这是一辆报废车。

“这是你的吗?”

“呃,这里好几年没人住了,所以算是我的吧。我有钥匙,但是放在家里了,没机会拿出来。”他走到拖车屋侧面,打开一扇窗户,爬高钻进窗户里。很快,拖车屋门便由里面打开了。

她走进拖车屋,看见加勒特正在小厨房里翻一个柜子。他找出几根火柴,点亮一盏煤油灯。油灯立刻绽放出温暖、黄色的光芒。他打开另一个柜子,朝里面看去。

“我本来有一些多力滋饼干,但都被老鼠搬走了。”他拿出几个保鲜盒查看,“全都吃光了,妈的。不过我还有约翰农夫牌通心面。很好吃,我经常吃这种东西。还有一点豆子。”他动手打开罐头,此时萨克斯环顾拖车屋内部,这儿有几张椅子,一张桌子,卧室有一个脏兮兮的床垫,客厅地板上有条厚毯子和枕头。拖车屋十分破烂,门锁和配件都已烂掉,墙上有弹孔,窗户已破,地毯也污迹斑斑。她在纽约市当巡警时见过许多这样的地方,不过那些都是从外往里看,她从没想到这种地方现在竟会成为自己的临时栖身地。

她想到今天早上露西说过的话。

/正常的规则对帕奎诺克河北岸的人完全不适用,对我们或他们都一样。你会发现你还没宣读嫌疑犯的权利就先开枪射击,而且这样做最好。/

她想起那阵震耳欲聋的枪声,打算置她和加勒特于死地的攻击。

加勒特把一条脏兮兮的破布挂在窗户上,以防灯光外泄。他走到屋外待了一会儿,进来时带回一个生锈的杯子,里面盛满了想必是雨水的清水。他把杯子递给她,而她却摇摇头。“我觉得我已喝下整条帕奎诺克河的水了。”

“这个好喝些。”

“我知道,不过还是算了。”

他喝掉杯子里的水,然后用一台小型燃气炉烹煮搅动着食物。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哼唱着一首怪异的歌曲,“约翰农夫、约翰农夫,享受约翰农夫带来的新鲜……”其实这只不过是首广告歌,但调子却十分吵人。她很高兴他终于停下不唱了。

萨克斯原本不想吃东西,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饿了。加勒特把锅里的东西分倒进两个碗,递给她一把汤匙。她往勺上吐了口唾沫,用T恤把它擦干净。他们安静地吃着,沉默了好几分钟。

忽然,萨克斯听到外面有一种喧闹声,一种高频率的声响。“那是什么?”她问,“是蝉吗?”

“没错,”他说,“这声音是雄蝉发出的,只有雄的才会。这些声音是它们身上薄薄的鼓膜制造出来的。”他眯起眼睛,想了一下。“蝉的一生真是很奇怪……它会挖洞把幼虫产在地底下,这些蝉蛹在羽化前会在地下待上二十年,之后才爬到树上。当背部表皮裂开,成虫便从蛹中爬出。在它们离开地洞成为成虫的这么多年时间里,它们就待在地底下,就这么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