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5/6页)

今晚,他躺在这间小客房里,回想着刚才眼前浓烟从烧着的布匹、纸张和塑料升起,弥漫在他卧室里的情景。在惊慌中,他并没多想被烧死的感觉,只想到那可怕的浓烟会像铁叉般戳进他的肺,夺走他在与病魔对抗过程中唯一获得的胜利果实。仿佛“魔法师”对他这最脆弱的一点已早有察觉似的。

当托马斯、塞林托和库珀冲进卧室时,他第一个念头并非落在那两个警察抱来的灭火器,而只专注于看护托马斯手上的绿色氧气筒。他心里只想着:先救我的肺!

火势尚未扑灭,托马斯便已将氧气罩盖上他的脸,而他立即深深吸了一口这甜美的气体。他们护送他下楼后,紧急医疗小组和莱姆的私人医生都仔细给他做了检查,替他清理和包扎他受到的一点点烧伤,又仔细寻找他身体上是否有被剃刀割伤的伤口(结果他们什么也没发现,莱姆的睡衣里也没有任何刀片)。脊椎神经科医生说莱姆的肺部并未受损,不过托马斯应该比平时更常替他翻身,以保持肺部的清洁。

直到这时莱姆才渐渐恢复平静,但仍免不了有些焦虑。这名杀手所做的,是比让他身体受到伤害更残忍的事。这次的攻击事件提醒了莱姆,他的生命是多么珍贵,却也同时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未来是多么的不确定。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这种无助又身不由己的恐怖感受。

“林肯!”萨克斯奔进房间,往这张旧克林尼特隆医疗床上一坐,扑在他的胸前,紧紧抱住他。他低下头,把脸抵在她的头发上。萨克斯哭了起来。在莱姆的印象中,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大概只见她流过两次眼泪。

“别叫我的名字,”他轻声说:“记得吗?这样会招来噩运,咱们今天的运气已经够糟了。”

“你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他话说的声音很小,心中感觉到一种毫无理性的恐惧,生怕只要自己一大声说话,残留的烟雾分子就会穿刺而过,弄瘪他的肺泡。“那两只鸟呢?”他问,心中只希望窗台上的那两只游隼不要出事。他并不介意它们换到别的房子筑巢,但如果它们因为这场火而受伤或死亡的话,他一定会沮丧得要死。

“托马斯说它们都很好,现在已经飞到另一个窗台去了。”

她紧紧抱着他好一会儿,直到托马斯出现在门口。“该给你翻身了。”

萨克斯再次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才起身退后,让托马斯到床边帮莱姆做一些身体运动。

“你去搜索现场,”莱姆对她说,“他肯定留下一些东西。那时他围了一条手帕在我脖子上,还拿出了几个刀片。”

萨克斯说她会去做,便离开了房间,只剩托马斯留下,熟练地替他做一些清洁肺部的运动。

二十分钟后,萨克斯回来了。她脱下特卫强服装,细心地叠好,放回刑案现场鉴定箱中。

“找到的东西不多,”她回报,“只找到那条手帕和几个脚印,他现在穿的是另一双爱步的新鞋。除此之外,其他东西就算他留下,也都已经气化了。哦,对了,我还找到一个威士忌的空瓶子,但我猜这瓶酒应该是你的。”

“没错,是我的。”莱姆喃喃地说。通常他在这个时候都会开个玩笑,说一些用十八年份的纯麦芽威士忌当导火线实在是最严厉的惩罚之类的笑话。但在今天这个时候,他一点儿幽默感也生不出来。

他知道现场留下的证物不会很多。在一般火警现场找到的线索,通常只能说明起火点和起火原因,而这两点他们已经知道了。尽管如此,莱姆仍觉得现场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水管胶带呢?托马斯把它撕开就丢了。”

“没找到,应该是烧掉了。”

“你应该到床头的后面看看,‘魔法师’在那儿站过,他可能……”

“我看过了。”

“那么,就再去看一遍。你漏了东西,一定错过了。”

“我没有。”她简洁地回答。

“什么?”

“忘了刑案现场吧。我只能说……全烧焦了。”

“我们必须得把这件案子向前推进。”

“现在正要推进了,莱姆,我打算侦讯一下目击者。”

“有目击者?”他嘟囔道,“没人告诉我有目击者。”

“有。”

她走到门边,朝客厅那里召唤朗·塞林托过来加入他们。他缓缓走进房间。先嗅了一下自己的夹克,然后皱起鼻头。“这件夹克花了我两百四十块,妈的,这下可报销了。你有什么事吗?警员?”

“我想要侦讯目击者,警官,你带录音机了吗?”

“当然。”他拿出录音机递给她,“目击者在哪儿?”

莱姆说:“别管目击者了,萨克斯,你知道他们都是不可信的。还是专心研究证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