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在夕鹤九号列车上的人 6(第2/3页)

通子情绪老是难以捉摸。有一次,她说:“我讨厌小的东西。”然后就拿下天花板的灯罩,拆掉黄色的小灯泡,拿到玄关敲破了。还有一次,因为不喜欢吉敷买的酱油小瓶子,竟然拿一公升装的大瓶子来代替。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吉敷觉得通子有“小瓶子抗拒症”的倾向。通子使用的化妆水之类的化妆品,都不会是装在小瓶子里的东西。她对小瓶子里的东西,以接近神经质的态度在排斥。

不只化妆品,她拥有的所有东西,完全没有类似小瓶子的形状。吉敷对这样的情形只是觉得奇怪,却不了解原因为何。虽然他也想过是不是该找医生询问看看,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如果早知道这会成为离婚的原因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找医生询问一下的。

即使在盛冈的老家,通子也有怪异之处。老家的房子现在好像已经卖掉了,通子的娘家在盛冈算是有来历的大地主,所以老家是一栋气派的大房子。那个房子只住着通子的父母,房间却有很多间。大概有很多是佣人的房间吧!

夏天的时候,如果有小飞蛾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在电灯下飞来飞去,她一定会惊恐得大叫“杀死它”。此时如果吉敷稍有犹豫,她会立刻关掉电灯的电源,直到蛾飞出去了,她才会安定下来。这确实可以说是“病”吧?而且还可以说是相当严重的“病”吧?

吉敷搭乘十一点三十分函馆开出的特快车“鸿”,到达札幌的时间是十五点四十六分.,然后再换搭十七点三分开往钏路的快车“天空七号”,其间有一个小时以上的等待时间。他想起牛越。以前——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因为蓝色列车“隼鸟号”的幽灵女事件,吉敷去北海道时,曾经受到札幌署的牛越的照顾。牛越是个举止优闲,有着奇特魅力的人物。

既然来到札幌,又好久不见了,能够见上一面也好。于是吉敷走到红色的公共电话亭,想打个电话给牛越。但是,才拿起听筒,他又放下听筒。时间太匆促了,所以吉敷只是在车站内的咖啡店内喝了一杯咖啡,就上了“天空七号”。

因为是正月初二,所以列车内相当拥挤。车厢内大多是穿着和服的女性乘客,但是其中有四个剃着五分头的男子,正在玩纸牌。纸牌玩腻了后,他们就拿出碗公和骰子,开始掷骰子。看样子,他们是在赌博。吉敷不想看他们,他坐在走道旁的座位上,偏着头看着窗外的雪景。但是,那几个人喝了酒,声音很大,实在让人难以忽视他们的存在。骰子在碗公内跳跃的声音,让吉敷想起一件事。

那时吉敷和通子结婚不久,还是个新人刑警,继中村之后,与他搭档的是一位叫做金越的中年刑警。中年身材发福的金越,剪的也是五分头,有一张圆脸,夏天的时候总是穿着前胸大大敞开的衬衫,让人看到已经掺杂了白色胸毛的胸膛。在吉敷的印象里,他好像随时都在擦汗,一靠近他的身边,就会闻到汗臭味或劣酒的酒臭味。吉敷之前的搭档是中村,他也是吉敷和通子婚礼上的媒人;当他听说吉敷的下一个搭档是金越时,曾经皱了皱眉头。当时吉敷不了解中村是何意,但是,一旦和金越开始搭档合作,他便立刻明白中村皱眉头的原因。

在东京的警视厅里,已经愈来愈看不到金越那样的老式刑警了。眼前的人愈是软弱无助,他就愈显现威吓的神态;面对嫌犯时,纵使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他也会毫不顾忌地把人拉进审问室,拍打着桌子,大声逼问。但是,别以为他办案认真;他那样不过是为了向上司讹诈出差的机会,拿点出差费去喝酒。

吉敷曾经和他一起出差,看到他只是简单调查一下之后,就钻进便宜的小酒店里喝酒。对他而言,犯人的目的是什么?他心中早就有定案。他常说:审问就像插在咖哩饭上的小旗子,只不过是点缀而已。不过,他所认定的犯人,有一半以上是无辜的。

他的酒品也不好,吉敷有好几次都因此觉得他很讨厌。有一次他们一起出差,列车还没有开动,金越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威士忌,列车离开东京车站时,他已经醉了。记得还有一次是去松滨吧?金越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是要去上厕所,结果却一去不回。等了半天之后,吉敷只好到隔壁的车厢去找人,却看到他好像遇到了素行不良的朋友,三个人占据了四人座的座位,旁若无人地正在掷骰子。

别的乘客们都和他们保持距离,离他们远远的。那时金越穿着白色的短袖榇衫,身上还在冒汗,可见当时是夏天。车内的人也像今天一样相当多。他们吆喝着,对着碗公掷骰子,口吐粗话的行径,完全是流氓的模样,而其中最像流氓的人,竟然就是金越。吉敷当时只好无奈地回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