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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雨果”号的舰桥则像一个安全而封闭的小世界。雨水和溅起的浪花拍打在窗玻璃上。萨瓦里站在舵手旁边,萨拉和圭多・奥里西尼则在看海图。

“这条就是船队的航线,海军把这条线叫作‘伊达之路’。航线起始点在格兰佛,就是邵塞群岛的东部。”

从他在码头上的办公室里望着自己开始,她就喜欢上他了。他的长相当然很英俊,只是有些太过英俊了,真的,有些拉丁裔就会给人这种感觉。不过他也很有力量。当他笑起来……

他的肩膀触碰到了她的肩。他说:“我们到休息室去吧,我给你煮杯咖啡。如果你想躺一会儿的话,可以用我的舱位。”

萨瓦里转身道:“现在还不行,伯爵。我得去检查一下轮机室。你得在舰桥上再待一会儿。”

他离开了。萨拉问道:“伯爵?”

“意大利遍地都是伯爵。别往心里去。”

他递给她一根香烟。两个人抽着烟,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他们望着外面的夜色,轮机的噪音沉闷而有节奏。“我记得意大利去年投降了,对吧?”她说。

“噢,没错。不过那些法西斯狂热分子还跟着德国人在继续作战。尤其是当奧托・斯科尔茲內把墨索里尼从那个山顶上救走,还把他送到柏林继续参加‘圣战’之后,这些人就更铁了心了。”

“你是法西斯党党员吗?”

他低头看着那张年轻而魅惑的脸,突然感到了一丝柔情。他活到现在,从来没对哪个女人产生过这么强烈的情愫。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回答非常坦率。

“说实话,我什么也不是。我讨厌政治。我老是想起一位罗马参议员说过的话:‘可别告诉我妈妈我从政了啊,要不然她会天天劝我,让我从良。’”

她笑了。“我喜欢这句话。”

“我以前的战友现在大多在替英国或者美国海军效命。而我呢,却被借调到瑟堡来,跟着第五鱼雷艇舰队执行特勤。意大利决定求和的时候,我没的选,又不想去坐牢。当然啦,他们也再没法那么相信我,让我管鱼雷快艇了。我估计,他们觉得搞不好我会把船一路开到英国去投降吧。”

“你真的会吗?”

这时,萨瓦里回到了舰桥上。意大利人说:“好吧,我们下去喝咖啡。”

她走在他前面。他看着她款款走下甲板楼梯,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兴奋。他认识的女人多的是,比这位头发染得奇奇怪怪的安妮-玛丽・拉图更漂亮的有不少,比她更解风情的也不少。而且,她总让他感到有哪里不对劲。这个姑娘的形象是这个样子,但是,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她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圣母啊,圭多,你这是怎么了?”他跟在她后面走下楼梯,嘴里喃喃地说道。

卡尔・穆勒队长是泽西岛秘密战地警察的指挥官,平时在德帕港的银潮酒店办公。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整理一大堆文件。这一大摞东西全都是匿名告密信,他和部下就是靠这些东西立下种种功劳的。罪名各式各样,像什么非法保存收音机啦,帮助俄国苦工越狱啦,还有参与黑市交易等等,都包括在内。穆勒一贯要求手下追查这些匿名信的来源。一旦查到这些东西是谁写的,就可以要挟他们做很多事情。他们如果不干,就把写匿名信的事情告诉这个人的朋友或者邻居,让他从此抬不起头。

当然,这些匿名信里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换了是巴黎索塞街的盖世太保总部的话,可从来不会管这些破事。穆勒不是党卫军,但他是纳粹党员,而且一度是汉堡犯罪调查处的总督察。不幸的是,落到他手里的一个年轻的法国女人被他的酷刑折磨死了,同伙的名字却一个也没问出来。而且,由于她在巴黎抵抗组织中身处核心位置,她知道的情报有重大意义,她一死,工夫全都白费了。他的上司觉得他太贪功冒进,反倒容易坏事,于是把他打发到了这个荒僻偏远的岛上。所以,如今的他成天挖空心思找机会,为自己能够早日回归权力中心而费尽心机。

他站起身来。身高六英尺的他虽然年届五十,头发却仍然是棕黑色。他伸了个懒腰,踱到窗前看天气。这时,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喂?”

这是个长途电话,因为听筒里噼噼啪啪的噪音没完没了。“是穆勒队长吗?我是施罗德,格兰佛的港务官。”

十分钟后,他站在窗边凝视黑夜。这时,有人敲门,他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走进来的两个人都跟穆勒一样身着便衣。条件允许的话,秘密战地警察一向都不穿制服。走在前头的这个人又矮又胖,眼睛深灰色,五官轮廓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他是威利・克莱斯特督察,穆勒的二把手,也是从盖世太保借调过来的,而且他跟穆勒一样,之前也是汉堡方面的警探,两个人认识很多年了。走进来的另一个人则要年轻得多,金发碧眼薄嘴唇。这种面相的人往往乖戾狠毒,但是面对穆勒的时候,他却满脸谄媚的表情。他是恩斯特・格莱瑟警官,六个月前从宪兵调到秘密战地警察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