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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虽然与不列颠政府签订的条约在一九二二年终止了双方的冲突,但这只是一场血腥残酷的内战的序曲。拒绝接受条约的爱尔兰共和军成员,与追随柯林斯的爱尔兰自由邦政府终于大打出手。肖恩・加拉格尔加入了自由邦的阵营,在三十岁时成为了一名将军,并带领麾下横扫爱尔兰西部,将昔日战友无情地猎杀于枪口之下。

后来他厌倦了厮杀,开始周游世界。他靠着父亲留下的遗产过活,偶尔有灵感的时候也写写小说,最后在一九三〇年来到泽西定居。他在这儿有童年玩伴拉尔夫・德维勒,还有海伦。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爱上了海伦,爱到不能自已,却爱得毫无希望。他的家在圣劳伦斯的偏远乡村里,自一九四〇年起就被德国人占据。拉尔夫在英国军队中服役,海伦留在家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助,因此,他在这座庄园下游的一间小屋里住了下来。他当然仍然爱着她,也仍然完全没有希望。

这辆旧马车已是今不如昔,马也比寻常的马匹瘦许多。他们一路顺着马车道朝海滩上驰去,肖恩・加拉格尔驾着马,海伦坐在他身旁。

“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他严肃地说,“万一你帮助这个人的事被他们发现了,那可不是抓去坐牢那么简单。闹不好,就要派行刑队毙了你,或者把你送到他们说的那种集中营里去。”

“那你呢?”

“老天爷啊,真受不了你们女人了。我可是中立的,跟你讲过多少次啦?”他狡黠一笑,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调皮,“要是他们想让德・瓦莱拉那个老王八蛋安分地在都柏林待着别过来,他们就得对我客客气气的。告诉你吧,内战的时候我跟在这家伙屁股后边,把他撵得在全爱尔兰东躲西藏的,他肯定很乐意听说这帮家伙要枪毙我。”

她爆发出一阵笑声来:“我爱死你了,肖恩・加拉格尔。再困难的时候你也能让我高兴起来。”她伸出一只手臂,揽住这个瘦小男人的肩膀,吻了他的面颊。

“像哥哥一样,”他说,“你像爱哥哥一样爱我,你不是总这么提醒我嘛。那就把你的激动收一收吧,女人,集中注意力。休・凯尔索上校,他说他是美国陆军的军官,是被鱼雷打中,从德文郡漂过来的?”

“没错。”

“他还说一定不能让德国人抓到他,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都快昏过去了,腿的情况也糟透了。我建议说,这得去医院。结果他一听就急了,说那还不如让我开枪打死他。”

“听起来真是很麻烦。”加拉格尔一边说,一边把马车引到了雾气氤氲的海滩上。

海滩一片悄然,海面也是风平浪静。他们甚至能听见海湾对面德军指挥火车的哨子声,那是从圣赫利尔开到米尔布鲁克的车。

休・凯尔索趴在沙地上,已经没了知觉。肖恩・加拉格尔轻轻地把他翻了个身,察看他的腿。他低低地吹了声口哨,说:“得动手术,这小伙子。趁他还昏着,我把他弄到马车里去。你去搞点浮木来,越多越好,快去快回。”

她朝海滩跑去。他则把凯尔索抬了起来。虽然加拉格尔个子小,却出奇地壮实,这种分量对他来说毫不费事。凯尔索呻吟了一声,但没有醒来。爱尔兰人把他放在车里的麻袋上,又往他身上盖了些麻袋。

他转过身时,海伦抱着一捧木头回来了。

“看着他点,我去处理一下救生筏。”

筏子仍在浅水洼里起起伏伏。他淌进水里,把筏子拉到沙地上。他朝里看了看,把急救包取出来,又掏出一把剖鱼用的弹簧刀,猛地刺进橡皮筏子里。放完空气,等筏子瘪掉后,他把这东西卷好,使劲塞到了车厢下边的行李架上。

海伦又抱了一捧木头回来,跟原先的一起放在了车后。“这样行吗?”

“应该差不多。到时候我在马场停一下,把救生筏子扔到老井里头去。快走吧。”

他们跑上马车道后便出发了。海伦坐在车辕上,肖恩驾马。突然,迎面传来一阵笑声,还有条狗在吠。爱尔兰人停住脚步,不慌不忙地掏出他平时抽惯了的劣质法国烟,然后点着火。“甭担心,看我的。”他对她说。

最前头的是一只阿尔萨斯牧羊犬。这是种很聪明的动物。它叫了一声之后,很快就认出了老朋友加拉格尔,开始舔他的手。两个穿着灰色作训服、头戴钢盔的德国兵背了枪跟在后边。“早晨好,将军阁下。”两个人热情地打了招呼。

“你们也早上好啊,两个白痴小臭虫。”加拉格尔露出了一个最诚挚的笑容,然后引马继续向前走。

“肖恩,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她惊叹道。

“哪儿的话啊。他们两个,一句英语也不会讲。不过他们要是看看马车底下有什么,那乐子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