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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那人是伦诺克斯。”我插嘴道。

“等等,伙计。那就是伦诺克斯,没错。嗯,他在奥塔托丹下了飞机,住进了一家旅馆,这回用了马里奥·德塞瓦这个名字。他带着一把枪,七点六五毫米口径的毛瑟,当然这宝贝在墨西哥没人识货。但是包机驾驶员觉得这人不太对劲,就报告了当地警局。他们把伦诺克斯监控起来,向墨西哥城核对了些信息,接着也住进了那家旅馆。”

格伦茨拿起一把尺子,从一头看到另一头,这毫无意义的动作使他不必看着我。

我说:“啊呀,那开包机的家伙真聪明,对客人好不殷勤周到。这故事差劲得很。”

他突然盯着我。“我们需要的,”他干巴巴地说,“是快速审判,我们能接受二级谋杀的申诉。有些东西我们不希望牵扯进来。毕竟那个家族相当有势力。”

“你指哈伦·波特?”

他略微点点头。“依我看,这想法大错特错。斯普林格可以花一天时间去现场看看。这案子什么都牵涉到了。性、丑闻、金钱、不贞的漂亮老婆和在战场上挂了彩的英雄丈夫——我猜他的伤疤是打仗得来的——妈的,能上好几个星期的头版头条。国内的烂报纸会把它吃光抹净。所以我们要快刀斩乱麻。”他耸了耸肩,“要是头儿想这样,也只好这样。我可以开始录供词了吗?”他扭头看看轻声嗡嗡的录音机,机身前面的灯亮着。

“关掉吧。”我说。

他身子晃了晃,狠毒地看了我一眼。“你喜欢蹲班房?”

“不太糟,就是碰不上出色人物,可谁稀罕呢?动动脑子吧,格伦茨。你想让我出卖朋友。我也许太固执,或太重感情,可我也很实际。比方说,你需要雇个私人侦探——对,对,我知道你很讨厌这个比方——比方你遇到这种情况,没其他辙,你会雇个出卖朋友的家伙吗?”

他恨恨地瞪着我。

“再说几点。你不奇怪伦诺克斯逃走的策略太明显了一点儿吗?要是他想被逮住,没必要经历那么多麻烦;要是不想,他很明白不该在墨西哥把自己扮成墨西哥人。”

“什么意思?”格伦茨冲我吼道。

“意思是你可以编些胡话来蒙我,根本不存在染黑头发的罗德里格兹,在奥塔托丹的旅馆里也没有马里奥·德塞瓦。你不知道伦诺克斯的去向,就跟你不知道黑胡子海盗把宝贝藏在哪里一样。”

他又拿出酒瓶,斟了一杯,跟刚才一样一口灌下去。他慢慢松弛下来,在椅子上转身,把录音机关了。

“我真想提审你,”他烦躁地说,“你就是那种我想要治一治的聪明人。机灵孩子,这黑锅你得背一阵子。它跟你走路,陪你吃饭,你睡觉都会梦见它。下一回你再出差错,我们会把你宰了。现在,我不得不干一件叫我反胃的事情。”

他在桌子上摸索,把朝下的文件拉到跟前,反过来,签上名。你总是可以察觉出什么时候一个人在写自己的名字。他运笔的动作很特别。然后他起身,大步绕过办公桌,猛地拉开他那鞋盒的门,大喊斯普兰克林。

胖子挟着一股体臭走了进来。格伦茨递给他那份文件。

“我刚才在你的释放文件上签了字,”他说,“我是公仆,有时得履行不愉快的职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我站起身。“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

“伦诺克斯的案子结案了,先生。根本就没有什么伦诺克斯的案子。今天下午他在旅馆房间里写了份完整详尽的自白书,然后一枪把自己崩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在奥塔托丹。”

我茫然地站在那里,眼角扫见格伦茨慢慢地后退,好像认为我要过去揍他似的。有一瞬间,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接着他又回到办公桌后面,斯普兰克林抓住了我的手臂。

“过来,走啊,”他咕哝道,“男人偶然也想回家过夜。”

我跟他一起走了出去,带上门。我的动作很轻,好像那屋里刚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