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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汹涌而来。崔西能躲则躲,能闪则闪,回答能回答的,或引开对方的攻势,或在必要的时候表明无可奉告。十分钟后,阿姆斯特朗和代理镇警官上前结束了这场记者会,并安排警力护送崔西和丹离开,直接送他们回到丹的家,那里也同样被镇上最精锐的警力保护着。

隔天,崔西来到卡斯卡德郡医院,走进了卡洛威的病房。她看到卡洛威背靠着床头呈四十五度立起的病床坐着,一条腿挂在悬带上。

“嗨,警长。”

他摇摇头,“已经不是了,我退休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退休三天了。”他说。

她微微一笑,“退得好。腿怎么样了?”

“医生说腿是保住了,但必须做几次手术。我将来会变成瘸子,走路都要靠拐杖,但他说这不妨碍我去野外钓鱼。”

崔西握住他的手,“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我知道是我爸爸要你保密的,也知道了我越是挖掘真相,就越把你逼向绝境。你觉得必须保护万斯和德安吉洛,所以才试着说服我放手,离开小镇。”

“我才没你说得那么伟大,”他说,“我其实也是为自保。我想过要把真相告诉你的。”

“我才不信呢。”她说。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说出来。你都下定决心了,而且我知道你跟你老爸一样顽固。”

她露出微笑,“我比他更顽固。”

“你已经够痛苦了,詹姆斯不想让你再扛下更多的愧疚,崔西。他已经失去了莎拉,他不想再失去你。他害怕你承受不了那么沉重的负罪感,他不想让你以为莎拉是因你而死。她不是的,你知道吧?埃德蒙丧心病狂,是他杀了莎拉,因为他刚好有动手的机会。但我想这应该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你接触过的杀人狂,比我多了好几倍。”

“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了,罗伊?”

“谁?你爸爸?”

“你比别人更了解他。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洛威思考了一下,“我想他就是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挨不过心中的哀痛,因为他太爱你们两个了。事发当时,他不在家,因此非常自责。你也了解他有多么责怪自己,他觉得如果他在,就可以阻止悲剧发生。你知道吗?这件事也影响了他们的婚姻。”

“我想也是。”

“他觉得事发的时候他不在这里,而是在夏威夷,都是因为艾比。他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并没有原谅她。后来他发现我们无法替莎拉讨回公道,我想这件事让他崩溃了,负面情绪像雪球越滚越大。他又是个道德感很重的人,我确定栽赃这件事更进一步地折磨着他。不要再议论他了,崔西,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杀了他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悲痛。”

“我知道。”

卡洛威做了一个深呼吸,“谢谢你在记者会上为我们脱罪。”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忍不住笑出声。

卡洛威笑着说:“我不确定司法部会照单全收。”

“比这更大的案子还多着呢,够他们忙了。”崔西说。更何况,崔西认为德安吉洛跟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不是所有问题都一定要找到答案,特别是当答案带来的伤害超过益处的时候。她现在虽然把一切罪过都推到爸爸身上,但并不觉得对不起他。

“这也是我爸爸想要的解决方式。”她说。

“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卡洛威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用吸管吸了一口果汁,再把杯子放回去,“你要回西雅图了吗?”

“还是想赶快把我送走,是吧?”

“其实不是,二十年了,已经习惯你不在了。”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说得轻松。”

“只有面对创伤,才能走出阴影。”她说,“现在我也明白了,我不需要忘掉莎拉,也不需要忘掉我爸爸或是雪松林镇,因为他们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丹是个好男人。”卡洛威说。

她微微一笑,“我说了啊,要慢慢来。”

“所以,你现在知道真相了。你真的没事了?”卡洛威问。“如果需要找人谈谈,就打电话给我。”

“我需要一些时间。”崔西说。

“我们都是。”卡洛威说。

崔西到病房探病时,德安吉洛一派泰然自若。

“死了就能跟我的蜜莉重逢了,”他说,“其实也不算坏事。”

“出院后,你要住哪里?”崔西问。

“我有个侄子在波特兰,他说他的菜园需要找人拔草。”

探病行程的最后一站,是帕克•豪斯。她进入帕克的病房时,想起她爸爸在埃德蒙初审时说过的话:“帕克的心里也不好受。”她想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更不好受。

帕克躺在薄薄的被单下,双手包着绷带,双脚也是。他的脸色苍白,神色惶恐不安,崔西不禁纳闷,他的恐惧应该不只来自创伤,也跟他几天不能喝酒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