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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西尝试把斯巴鲁倒进车道,第三次用力踩下油门时,轮胎“砰”的一声碾过丹车道边缘的雪堆,接着车底传来难听的刮擦声。她继续向前犁过积雪,打算把车往前停,留下空位给丹的休旅车。车子刺耳的刮擦声震响了警报系统,屋内跟着响起一连串的狂吠,但她看不到那两只大狗,因为窗户的厚玻璃被子弹打碎后,到现在依然用夹板封住。

崔西走下车,碎石道上的积雪已经深及小腿中央。草坪灯并未完全被雪覆盖,流泻出来的昏黄光芒打在起伏的积雪上,让这里宛如黄金池塘。她找到丹藏在车库门上方的备用钥匙,一边打开前门的锁,一边叫着福尔摩斯和雷克斯的名字,狂叫着的它们已经激动到不行。她打开前门,刻意往旁边一闪,避免它们一起扑上来,结果两只狗的反应出乎意料:雷克斯意兴阑珊,福尔摩斯也只是把头探出门外,显然想看看丹是否跟在她后面。它们没看到丹回家,就退回屋内去了。

“我不是嫌你们吵,”她走进屋内,关上了门,“只是更想泡个热水澡。”支撑她一个星期的肾上腺素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她现在只感到疲倦和紧绷,但脑海里依然盘旋着平板卡车的车牌号。

她锁好门,脱掉雪靴、手套和外套,丢在门前的脚垫上,然后笔直地走进客厅,抓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一边搜寻播报梅尔法官出乎意料判决的新闻台,一边朝厨房走去。她在第八频道停住——它每晚都会以范佩尔特的报道作为头条新闻——同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撬开瓶盖,然后回到客厅,窝进柔软的沙发,绷紧的肌肉立刻融化、瘫入那舒适的布料里。她从没想到啤酒会这么顺口,冰凉有劲。她把包着袜子的双脚跨到咖啡桌上,检视膝盖的伤口,幸好只是皮肉伤。她应该清洗一下,但又不想爬起来,太麻烦了。丹可能必须抱她上楼睡觉了。

她的思绪又飘到那个车牌上,想着那个V可能是W,而3也可能是8,那会是商用车牌吗……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喝了一口啤酒,试着整理思绪。事情来得很突然,她还来不及消化那戏剧化的判决带来的震撼。大家都以为梅尔法官会再安排一次庭审,才会宣布判决结果并且核发判决书。她从没想过埃德蒙•豪斯居然会以自由之身离开听证会。她一直以为豪斯会再回到牢房里,等待上诉法院的判决。那天在瓦拉瓦拉监狱探监时,豪斯得意扬扬的笑容闪进她脑海里,他还说:“我已经看到当自己再次踏上雪松林镇街头时,那些人会有的表情。”

如今他真的有机会了,只是不能立即实现而已。现在不会有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至少今晚不会。他也可能要再多等几天,就像丹说的,暴风雪困住了所有人,把大家都变成了囚犯。

但豪斯已不再是她关注的焦点。她也不在乎豪斯的再审结果会如何,甚至就算上诉法院驳回他的再审,跟她也没有关系了。她现在要全心全意设法重启莎拉案子的调查,这才是她的目的。如今重启调查的决定权应该不会在万斯•克拉克身上,因为梅尔法官直接在法庭上训斥了他,他很可能会辞去检察官的职位。对于克拉克的辞职,崔西并没有任何一丝得意。她了解克拉克的为人,也认识他的妻子,况且他的女儿还曾在雪松林高中就读。同时,退休也是卡洛威最好的选项,但崔西知道那个男人很固执,铁定会拒绝到底。崔西并不在意她是否说动了司法部启动程序,调查克拉克和卡洛威是否合谋陷害埃德蒙•豪斯。如果司法部真的开始调查,她不确定他们是否也会调查年迈又病弱的德安吉洛•芬恩,那位老律师将会是个举足轻重的证人。

她啜了一口酒,又想起她和芬恩的对话,真实得仿佛她又站在芬恩家后门的台阶上。

小心点儿。有时候我们最好把问题留在心中,不一定要找到答案。

找出答案,又不会伤害别人,德安吉洛。

会伤人的。

卡洛威那晚开车到动物诊所找她时,也以同样担忧的口吻提醒她:“你爸爸……”但他突然停住,没把话说完。

她心里一直有个谜团,怀疑可能是乔治•博维恩描述她女儿可怕的遭遇,说服了她爸爸和其他人,如果抓不到杀害莎拉的凶手,那就把禽兽般的埃德蒙•豪斯送进牢里、关他一辈子。经过这么多年来不断思考,她认为这个可能性最高。她父亲是个正直不阿、清廉无私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参与共谋陷害别人。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莎拉被绑架后,他就完全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父亲了。在大家慌张地四处搜寻莎拉的那段时间里,崔西与父亲并肩坐镇在他的书房,但那个男人似乎已走火入魔。他充满了愤怒、怨毒,整个人被莎拉死亡的事实一点一滴腐蚀掉。崔西猜测他应该在责怪自己事发时不在镇上,埋怨自己送她们姐妹俩去参加射击比赛,又不像以往那样陪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他认为自己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