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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场听证会开始,梅尔又回到法官席上,但他的表情沉重,忧心地看着大雪纷飞。“我知道按照计划继续听证会很重要,但我也不想逞匹夫之勇。”他说,“天气预报说下午雪势会变小,不过我在太平洋西北区住了一辈子,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我决定亲自把头探出法院大门。”旁听席响起笑声,“刚才午休时,我真的那么做了,根本没看到地平线那头露出哪怕一丁点儿的蓝色天空。所以,再传唤一位证人,我就结束今天的听证,免得你们得在昏暗的天色中开车回家。”

丹在电视屏幕上展示了一连串的图表和照片,引导金郡的法医人类学家凯莉•罗莎作证。他用芬利•阿姆斯特朗的来电以及遗骨的照片做开场。

“皮下脂肪分解并形成尸蜡需要多长时间?”

“看情况,影响因素很多,比如埋尸的地点、深度、土质和气候等,都会造成影响。不过一般来说,都得要好几年的时间,不是几天或几个月就能形成的。”

“所以你推断尸骨已被埋葬多年了。那你为什么还有疑虑?”

罗莎往前一坐,“通常被浅埋在野外的遗体都埋不久,会被土狼之类的动物挖出来。”

“你能解开这个谜题吗?”

“后来有人告诉我,直到最近为止,埋尸处一直都淹没在水底,所以动物无法破坏它。”

“从埋尸处未被动物破坏,以及尸骨的完整程度来看,你推断遗体是在大水淹没那个区域前不久被埋进去的?”

克拉克起身,“庭上,抗议,这是在诱导证人。”

法官思考了一下,“罗莎博士是专家,她会依据专业知识和推断结果作答。”

罗莎说:“我只能说,通常被浅埋的遗体,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动物挖出来。”

丹边踱步边说:“我也注意到,在你的报告里,还附有一篇完整的独立报告,里面阐述了你认为这具遗体并非死亡后立即下葬的看法,可以请你再解释一下吗?”

“这要从遗骸在墓穴里的姿势说起,”丹调出莎拉遗骸的照片。被拨开的泥土里是一具蜷缩起来的骸骨,姿势非常像子宫内的胎儿。旁听席骚动起来,传来低沉的耳语。崔西垂下目光,抬手捂住嘴,感觉有些恶心,头也很沉重。她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急促的呼吸。

“洞不够大,那个人显然想折弯尸体后再埋,但没有成功。”罗莎继续说。

“遗体是在下葬前多久变得僵硬的?”丹问。

“没有合理且肯定的线索,我无法判定。”

“你能断定死因吗?”

“不能。”

“发现过破损或断裂的骨头吗?”

“后脑上有断裂。”她在一张头骨图上指出断裂处。

“你能判定是什么造成断裂的吗?”

“是钝器造成的,至于是哪种……”她耸耸肩,“已经不可能推断了。”

罗莎接着说明她的鉴识小组采集到了骨头碎片、莎拉的李维斯牛仔裤上的铆钉,以及史考利衬衫上银黑相间的金属四合扣。她也提到在现场找到了黑色塑料残渣,检验后证明这些塑料片和平常装枯叶杂草的袋子是同样的材质,同时她还找到了地毯纤维。

“根据这些发现,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吗?”

“我判断若不是先将黑色塑料袋铺在洞里后才把尸体放入,就是——”

“为什么要先铺塑料袋呢?”

罗莎摇摇头,“我不知道。”

“另一个可能性是?”

“遗体是装在袋子里被埋入的。”

崔西费力地控制呼吸,她觉得脸颊发烫,汗水不停往下流。

“还有其他发现吗?”

“首饰。”

“什么样的首饰?”

“一对耳环和一条项链。”

观众骚动起来,法官伸手去拿小木槌,却悬在空中没有敲下去。

“请描述一下那对耳环。”

“是泪珠形翡翠耳环。”

丹把耳环送到罗莎面前,“请在图上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发现耳环的?”

罗莎用指示棒在图上点了两个地方,“靠近头骨处。而项链是在脊柱最上端附近发现的。”

“从这些首饰的位置能推断出什么吗?”

“我判断死者被埋时还戴着这些首饰。”

万斯•克拉克把仿玳瑁眼镜留在律师桌上,跨着坚定的步伐朝证人席走去。他手上没拿笔记,双手交抱在胸前,“罗莎博士,我们来说说你不知道的事——死者的死因。”

“对,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死者后脑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不知道。”

“凶手勒死她的时候,很可能让她的头撞到地上。”

罗莎点头,“有可能。”

“你没有可以证明死者是否遭受性侵的证据。”

“没有。”

“你没有可以指认凶手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