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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松林镇警官罗伊•卡洛威穿着钓鱼背心,戴着他的幸运帽,却觉得那艘轻轻晃动的平底船早已在千里之外。他从机场直接开车去警察局,当时坐在身旁的妻子一路无语,这趟钓鱼之旅是夫妻俩四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假期,对于假期必须提早结束,两人都相当无奈。他下车后,妻子便驾车离去,并没有跟他吻别,他只好暂时不去处理她的怨气,等到回家吃晚餐时,可有的听她唠叨了。那时他会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啊。”而她会回道:“这句话我已经听了三十四年。”

卡洛威进入会议室,关上门。他的属下芬利•阿姆斯特朗穿着卡其制服,站在粗糙的原木桌边,日光灯下,他的脸色显得苍白,但与没有一点血色的万斯•克拉克比起来,还算是个正常人。 那位卡斯卡德郡注6的检察官坐在房间另一头,看起来无比虚弱。他把格子运动外套挂在一张椅子上,领结拉低,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已解开。克拉克没有站起来寒暄,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

“不好意思,把你叫回来,长官。”阿姆斯特朗站在警员照片墙前,卡洛威的照片就挂在最右边,已经长达三十四年。六十五岁的他保持了照片中的虎背熊腰,但每天早上照镜子时,他依然忽视不了与日俱增的皱纹,曾经轮廓分明的五官和立体的线条逐渐软化,明显稀疏的头发也开始花白。

“别放在心上,芬利。”卡洛威把帽子丢到桌上,拉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跟我说说你掌握的情况。”

三十五岁的阿姆斯特朗身形高瘦,与卡洛威共事了十年,他的照片就挂在卡洛威的照片旁边。“今早打电话报警的是托德•亚罗。他和比利•里奇蒙德准备要到猎鸭的藏身处去,就在穿越荒废的卡斯卡迪亚度假中心工地时,他们的狗——赫拉克勒斯嗅到异味跑开。亚罗说他们叫了好久才把它叫回来。但当赫拉克勒斯回来时,它嘴里叼着一个东西。亚罗原本以为是树枝,但在两人拿起那根又白又细的东西打量后,比利却说是一根骨头。他们并没有多想,以为赫拉克勒斯只是挖到鹿的残骸,但它随后又跑掉,并且持续疯狂乱叫,于是他们只好追上去,结果看到它拼命地刨地。不管亚罗怎么叫都叫不动它,最后他们只好抓着项圈把它拉开,然后就看到了……”

“看到了?”卡洛威问。

阿姆斯特朗一边按着iPhone的按键,一边绕过会议桌,卡洛威从钓鱼背心的口袋里掏出半框老花眼镜,现在不戴眼镜已经让他无法绑好昆虫鱼饵了。他戴上眼镜后接过手机,拿得远远地看。阿姆斯特朗探身过去,用手指拉大那张照片,“那些白线都是骨头,是一只脚。”

骨头像出土的化石一样被半埋在土里。阿姆斯特朗滑过一连串照片,从各种远近角度展示那只脚和墓穴。“我叫他们做了记号,然后到车边和我碰面。他们把骨头放到了亚罗的吉普车后座上。”阿姆斯特朗滑动屏幕,找到放在闪光灯旁边的一根骨头的照片,“西雅图的人类学家要我们放个东西做对比,她说那根骨头看起来像是大腿骨。”

卡洛威朝房间尽头望去,结果克拉克仍然死盯着桌面。他只好问阿姆斯特朗:“联络验尸官了吗?”

阿姆斯特朗拿回手机,直起身子说道:“他们叫我去找一位法医人类学家——”他低头看向笔记本,“——凯莉•罗莎。她说他们会派一组人过来,但明天早上才能到。我让托尼守在现场,免得尸体被山里的动物破坏,晚点儿再派人去替换他。”

“她认为是那是人类的骨头?”

“不确定,不过她说可能是右大腿骨,而且属于女性。你也看到亚罗双手拿的那根又白又细的骨头了,”阿姆斯特朗又看了一眼笔记本,“她称那个为‘尸蜡’,是分解后的皮下脂肪,跟腐肉一样恶臭,尸体丢在那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卡洛威折好眼镜,收进背心口袋里,“他们抵达后,能请你带他们步行去那里吗?”

“没问题。”阿姆斯特朗说,“到时你会在场吗,长官?”

卡洛威起身,“我会过去。”他拉开门想去找杯咖啡喝,但阿姆斯特朗的下一个问题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会是她吗,警长?那个在九十年代失踪的女孩?”

卡洛威的目光越过阿姆斯特朗,停留在依然一动不动的克拉克身上。

“我们会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