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茂洋一郎(第8/11页)

水城微张着嘴笑了。牙齿后方的阴暗处,看起来好像一个漆黑的无底洞。

“是我杀了惠。”

或许可以这么说。纸面上的文字虽然简短,却能清楚感受到惠是因为对婚姻生活感到疲累而选择了死亡。

这么一来,洋一郎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水城刚才很肯定地说惠在出门前已决心寻死。因为他找到了这封遗书。

“你不把这封信交给警察?”

“我不打算交给警察,我会马上把这封遗书处理掉。”

水城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做法很卑鄙?”

洋一郎陷入迷惘,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这是你们夫妻的问题,我没有意见。”

事实上,就算把遗书交给警察,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让惠复活了。我们现在只能在心中祈祷她能够安息。还有……,你要好好照顾亚纪,你们只能相依为命了。”

“相依为命……”

水城以忧郁的眼神看着地板,并将那张纸重新折小,放回抽屉里。他的嘴角露出冷漠的微笑。

洋一郎问他:

“水城……你知道‘爱’的相反是什么吗?”

水城抬起头,迟疑了数秒之后回答:“恨?”

洋一郎摇摇头,将正确答案告诉了老友,“不,是漠不关心。”

他不知道水城会如何解读这句话。

“打扰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请尽管开口。”

过了一会儿,洋一郎站了起来。

“还有,水城,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但我希望你别吃太多药,非吃不可的时候再吃吧。”

“我明白……,抱歉,我茂,给你添麻烦了。”

“这只是互相帮忙。”

正要伸手转开房门把手时,洋一郎停止了动作,转头对水城说:

“其实我也是……,自从咲枝走了之后,我开始吃银酣了。”

洋一郎决定说出来,不再瞒着水城。持续失眠的日子,不得不请田地开安眠药给他。

“这就叫做医生不养生吗?我根本没资格对你说教。”

水城抬起头,往洋一郎瞄了一眼。

“我茂,你……”

“怎么?”

水城以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事。”并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回去路上小心。”

洋一郎走出房间,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亚纪已不见踪影。他走到门口穿鞋时,发现亚纪的鞋子也不见了。虽然印象很模糊,但刚才一进门时,门边应该放了一只粉红色运动鞋。洋一郎一边开门,一边转头对水城说:“亚纪好像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那是汽车的刹车声。洋一郎与水城瞬间对看了一眼,便一前一后地冲出大门。由于电梯停在一楼,两人只好沿着紧急逃生梯往下狂奔,慌慌张张地跑到一楼大厅外面。此时,两人看见一群人聚集在公寓前的国道路旁,亚纪就倒在围观人群的中央。“救护车!”有人在大喊。“快叫救护车!”另一个人则在亚纪身旁蹲下,不停地摇晃她的肩膀。亚纪的头随之摇摆,但小小的身躯没有一点反应。

“别动她!”

洋一郎一边大喊,一边奔向亚纪。

(六)

洋一郎看到水城正步履沉重地由长廊另一端走来,便从长椅上起身,等待他走到身旁。急诊大楼的一楼大厅刚好没有新送入的病患,安静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只有看护师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偶尔传入耳中。

“她的手臂骨折。为了保险起见,也做了电脑断层扫描,脑部似乎没有受伤。失去意识是因为轻微脑震荡,现在可以正常说话。”

“嗯……”

洋一郎松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虚脱让他不禁跌坐在长椅上。

水城也在他身边坐下。

“她现在在打点滴。真不好意思,还让你陪着到医院来。”

洋一郎与水城一起坐上载着亚纪的救护车,来到相模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撞到亚纪的轻型汽车是由一名中年妇女所驾驶,她在路旁慌乱得不知所措,几乎没办法走路,在坐进随着救护车一同赶来的警车时,嘴里依然叨念着听不懂的话。

“我刚刚用后面的公共电话跟警方联络过了。那个开车的女人说亚纪是自己冲出来撞她的。”

“不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种事就交给警察处理吧。”

水城的声音中充满了空虚,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慢慢地握起又张开。洋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老友。

“我茂,抱歉,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跟亚纪谈一谈。”

“好吧……”

洋一郎乖乖起身,临走前又将手搭在水城的胳臂上说:

“或许你觉得很烦,但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真的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