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谷平的故事

黎正觉得心情郁闷,Linda跑开后,他也懒得在休息室待着,便决定到餐厅去喝杯咖啡,吃个便餐,顺便也找找谷平,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问这个人了。很凑巧,他刚进餐厅,就看见谷平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跟上次一样,他吃的是墨西哥卷饼夹肉和咖啡。

“你好。可以吗?”他走到谷平桌前。

“请便。”谷平不太热情。

黎正在他对面坐下时,听见他说:

“电线疑云的谜好像解开了,章咪被抓了。”

“不是她。”他立即否认。

谷平用刀切下一块卷饼,问道:

“何以见得?”

“她只想弄脏我的衣服,把血洒在了衣柜里……”

“我没在衣柜里发现血迹。”谷平慢慢抬起头,手上仍握着餐刀。

黎正一时语塞。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她说她的手指破了,血滴在地板上,假如在那个时候,有别人进过我的休息室,鞋底应该沾有她的血迹。只要调查这里每个人的鞋底,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就知道还有谁进过休息室。”

“如果凶手注意到血迹,他会清洗鞋底。”

黎正也明白自己为章咪的辩解很无力,但他就是不相信她会企图谋杀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那么阴险。我很了解她。”

谷平不说话。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只好又添了一句。

谷平低头默默切着他的卷饼,几秒钟后,抬起头说道:“好吧,我会叫人去查鞋底,但不能保证有令你满意的结果,时间也很长了。”

“非常感谢。”黎正松了口气,扬手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腋下夹着菜谱,懒洋洋地朝他走来,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来份火腿三明治,外加一杯咖啡。”他道。

服务生退下。

“你要坐在这里?”谷平问他。平时大概很少有人主动要求跟他同桌吃饭吧?黎正想。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他也不想跟一个法医为伍。

“欢迎吗?”他笑着问。

“无所谓。”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谷平吃了一口卷饼,问道。

“谷昭荣你认识吗?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这个人曾经是哥伦比亚的华人首富。”他开门见山地问。

谷平蓦然抬起头盯住了他。黎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谷平的五官,坚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半灰的眼睛,这些是否能说明此人身上带有异国血统?

“他是我父亲。”谷平道。

谷平的回答让黎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他本来以为谷平至少会跟他绕一两个圈子才肯承认。

“为什么提起他?”谷平问。

“我找人查了1989年的全球航海记录,”他也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发现在那一年,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船主和船员的尸体在一个荒岛上被发现。船主的名字就叫谷昭荣。知道我为什么要查全球航海记录吗?”

谷平喝了口咖啡,没有答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幽灵船’?”

谷平又喝了口咖啡,没有任何反应。

“幽灵船的主人左量在自传里说他在1989年出海的时候,因为搭救了一位船主的命而受赠了一艘大船,他说的那艘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玛丽亚号’。”他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笑了笑。

“我知道。我曾经冒充船员偷偷溜上船。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父亲的‘孔雀号’。”谷平慢悠悠地继续说:“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上船,我们两人老在船上捉迷藏,所以,我对这艘船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左量是谁我也知道,我查过警方的案卷记录。其实,是左量谋杀了我父亲和所有的船员。”

“你有没有证据?”黎正也知道这事###不离十,但他没想到谷平答得这么肯定。

“是我解剖的尸体。”谷平的口气平常极了。

“你解剖?那时你才10岁。”

“确切地说,是11岁半。”谷平朝别处望去,一道不知哪来的光落在他脸上。黎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谷平在说话,“可能我比较早熟吧,我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是溺水死亡。但那时候官方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我妈又很软弱,公司还在运转,父亲的合伙人也不希望我妈因为这件事得罪政府官员,所以后来这事就草草了事了。我知道我们势单力薄,所以我求我妈把我父亲的遗体和另外50名船员的遗体一起葬在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农场里,我说我要那50个人陪我爸安息。她以为我这么求她,只是为了纪念我爸,所以就同意了。那些船员的遗体,是我们偷偷买的,政府的人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吗?”谷平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