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1944年6月5日,星期一(第3/19页)

迪特尔走进这个大房间,里面的陈设很雅致,但十分破旧。窗户上的厚重窗帘多年未曾清洗,地上铺着一块旧地毯,还有一张长餐桌和十二把配套的椅子。受惊的家庭雇员站在房间的这边,其中有开门的那个女佣人,一个看上去像是管家的老者,穿着破旧的黑外套,还有个穿着围裙的女人,大概是个厨师。一个盖世太保拿着手枪指着他们。在桌子的另一端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女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红头发上戴着银饰。身上穿的是淡黄色的丝绸上衣。她气度镇定,姿态高傲。

迪特尔转向盖世太保,压低声音问:“她丈夫在哪儿?”

“他八点钟离开家了。他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会回家吃午饭。”

迪特尔仔细看了看那个女人,问:“你是拉佩里埃尔夫人?”

她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但并未屈尊开口。迪特尔决定践踏她的尊高姿态。有些军官对上层阶级的法国人很是尊重,迪特尔则认为这些人全都没脑子。他决不会去迎合她,走过去跟她说话。“带她到我这儿来。”他说。

一个男人对她说了几句话。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迪特尔。“你想干什么?”她说。

“一组从英国来的恐怖分子昨天从我这儿逃跑了,她们杀死了两个德国军官和一个法国女公民。”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遗憾。”拉佩里埃尔夫人说。

“她们把那个女公民绑上,近距离朝着她的后脑勺开枪,”他接着说,“她的脑浆溅在她的衣服上。”

她闭上了眼睛,把头转向一边。迪特尔继续说下去:“昨晚你丈夫在你们的地窖里给这些恐怖分子提供庇护。你能想出任何理由,不让他被绞死吗?”

站在他身后的女佣哭了起来。

拉佩里埃尔夫人受到了震动。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一下子坐了下来。“不,请不要。”她低声说。

迪特尔说:“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这样可以帮助你丈夫。”

“我什么也不知道,”她低声说,“他们晚饭后才来,天亮之前就走了。我根本没看见他们。”

“他们是怎么走的?你丈夫是不是给他们提供了车辆?”

她摇摇头说:“我们没有汽油。”

“那你们怎么送掉那些香槟酒?”

“我们的客户自己来取。”

迪特尔不相信她的话。他相信弗立克肯定需要运输工具。因此,米歇尔才从菲利普・莫利耶那里借了小货车。不过,米歇尔到这儿的时候,弗立克和“寒鸦”们已经走了。她们肯定找到了其他交通手段,决定提前离开。无疑弗立克会留下信息,解释情况,告诉米歇尔赶上她。

迪特尔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相信她们是走着离开这儿的?”

“不,”她回答说,“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迪特尔仍然认为她在撒谎,但从她嘴里掏出真话需要时间和耐心,而这两样他都快用完了。“把他们全都逮捕起来。”他说,遭受挫败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气急败坏。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迪特尔走出饭厅,拿起电话。一个人用德国口音的法语说:“我要跟法兰克少校讲话。”

“我就是。”

“我是黑塞中尉,少校。”

“汉斯,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在车站。米歇尔停下了他的货车,买了去马尔斯的火车票。列车就要开了。”

迪特尔正是这么想的。“寒鸦”已经提前离开,给米歇尔留下指令,让他加入她们。他们还在计划炸毁铁路隧道。他感到灰心丧气,弗立克依然保持领先一步。然而,她一直没能完全逃脱他的掌控。他仍然在跟在她的后面。他很快就会赶上她。“快点儿上车,”他对汉斯说,“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在马尔斯跟你会合。”

“好的。”汉斯说完,挂断了电话。

迪特尔回到饭厅。“给城堡打电话让他们派辆车,”他对几个盖世太保说,“把所有犯人都交给贝克尔中士审讯。告诉他从夫人开始。”最后,他指着司机说,“你开车送我去马尔斯。”

47

在火车站附近的站前咖啡馆里,弗立克和保罗吃着早餐:代用咖啡,黑面包,还有很少或根本就没有肉的香肠。鲁比、“果冻”和葛丽泰坐在另一张桌子边上,装作并不认识他们。弗立克警惕地看着街上的动静。

她知道米歇尔处境危险。她曾想过去警告他。她可以去莫利耶的住所——但那样做实在便宜了盖世太保,他们肯定会跟踪米歇尔,正打算对她来个顺藤摸瓜。甚至连给莫利耶那里打电话也很冒险,电话会被盖世太保的交换站窃听,从而暴露她的藏身处。她想,要打算帮助米歇尔的话,最好不要去直接联络他。在抓到弗立克之前,迪特尔・法兰克是不会逮捕米歇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