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抚慰黑夜行者 Chapter 10 杀手,兄弟

我没有做梦,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逃离身体到外面去游荡,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鬼影子,也没有看到无血无头的死尸。什么也没有,连我自个儿都不在那里头。只是睡了阴森的一觉,而且睡觉的时候毫无时间概念。不过,当电话铃声把我惊醒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定跟德博拉有关,我也知道她不会来。我抓起电话听筒,发现自己的手在冒汗。“喂。”我说。

“我是马修斯局长,”那个声音说,“我有事要找摩根警官。”

“她不在这儿。”我说,想到她可能出了事,我不由得一愣。

“嗯……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本能地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九点一刻,我更加紧张起来。“她根本就没到我这儿来。”我告诉局长。

“可是她登记的执行任务地点就是你那里呀。她应该在你那里的。”

“她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嗯,真见鬼,”他说,“她说你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证据。”

“是有啊。”我说,把电话挂了。

我的确有一些证据,对此我深信不疑。但是我不清楚证据究竟是什么。我可以琢磨出来,但是时间不够用了。更准确地说,德博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像往常一样,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我只是知道德博拉来找我了,但没有进我的门。我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凶手劫持了她。

凶手劫持德博拉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他一直在跟我兜圈子,而且圈子兜得离我越来越近——兜进了我的公寓里面,用他猎获的人来向我发出信息,他在作案的时候故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逗我。而现在他虽然跟我不在同一个房间,但离我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他已经劫持了德博拉,并且和德博拉一道正在等着我。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他会等多久才会失去耐心,在没有我到场的情况下就开始对德博拉下手呢?

我很清楚,在没有我到场的情况下,他的游戏伙伴是谁——德博拉呗。她身着执行任务时才穿的那身妓女服装到我这儿来过,这身打扮结果成了凶手的礼品包装。我不愿意去想象德博拉全身五花大绑,粘着塑胶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肢体一块一块永远地消失掉。可是事情就会是这个样子。如果对象是其他人,凶手这么做倒是一种很不错的夜间娱乐,可是对德博拉这么干就不同了。我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不想让凶手今天晚上去干这种十分奇妙的、无法挽回的事情。对象不能是德博拉。

想到这一点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了转机。把这个问题决定下来后,我感到心里舒服多了。我宁愿让妹妹活着,而不愿看到她成为没有血迹的碎片。我觉得自己很可爱,很有人情味儿。既然这一点已经定下来了,下一步怎么办?去把德博拉救出来?对,这个主意不赖。可是——

怎么个救法呀?

当然我有一些线索。我知道凶手的思维方式。他是想让我去找他。他一直在大声地、明确地向我传递这个信息。如果我能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愚蠢想法驱除干净,那就可以肯定我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符合逻辑的地点。

那么,好吧,聪明的德克斯特——把他找出来,去追踪那个绑架德博拉的家伙。让你那无情的逻辑思维像一个冷酷的狼群沿着后山的小径扑过去,把你那巨人的大脑完全发动起来,让晚风吹拂你大脑中灵感的火花,跟随着你那精明的大脑义无反顾地抵达那个美丽的终点。去吧,德克斯特,去!

德克斯特是谁呀?

喂?里头有人吗?

看样子没人。我没有听到从飘浮的灵感那儿传来的风声。我的大脑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一片空白。我只觉得全身麻木,浑身无力。德博拉不见了,她身处险境,随时可能成为一件令人赞叹的表演艺术作品。除了钉在警察局实验室黑板上一幅幅静止的照片之外,她可以保住小命的唯一希望就是她那位伤痕累累、大脑僵死的哥哥。可怜的德克斯特跟猪一样笨拙,坐在椅子上,大脑在转圈,在追逐自己的尾巴,在对着月亮号叫。

我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保持自己冷静的个性。我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全神贯注,使自己镇静下来。德克斯特的一小部分自我恢复了过来,阻止了脑子里那个回音。这时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富有人情味儿,多么愚昧。这件事并非那么神秘。事实上,是显而易见的。我这位朋友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只是没有给我送来这样一张正式的请柬,上面写着:“敬请光临令妹的活体解剖现场。是否愿意赏光,悉听尊便。”一个新的想法慢吞吞地爬进了我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