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离婚 第2节(第2/3页)

“写东西啊。”

“写什么?”

“小说。”我伸了伸懒腰说,“我还能写什么。”

“我以为你又是在给哪个傻×写情书呢。”这下声音明显变了,变得刺耳了。

“你又来了。”

“不是我又来了,而是你经常来这一套,当初你不是靠几封烂情书把我骗上床的,你说是不是?”

我不理她。

她更来劲了。

“不知这回上当受骗的又是哪个傻×?真可怜,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这么笨拙、这么廉价的东西哄人。你不知道,现在人家勾引的手段有多爽气,动不动就是什么高档饭局,名牌衣服。不过光是这玩艺,叫我顶多让他牵牵手,跳个舞罢了。当然,只要他加得起码,我也乐意提档,有什么可不乐意的?不乐意白不乐意,反正你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我还是不理她。

“哼,这正中你下怀是不?我才不傻呢,我有我的阴谋。你阴谋我,我也阴谋你。这是你教的,我的阴谋都是你教的。你在阴谋我,其实是在给你自己掘坟墓,哈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

“行了,”我终于开腔,“说那么多干吗?”

“哼,你做这个那个,我连说都不能说啊,你是什么人,省长!市长!还是董事长!”

听着,她开始吼叫了。下面是我的,我的声音更大。

“我怎么啦——!”

“你很好,你是个作家,你会写情书,你写的情书傻×都爱看。”

“猪!你这头猪!”我忍无可忍,发作起来。

“狗!你是条狗!”她的气势一点不弱。

我说:“我要是条狗就好了,就可以咬你两口。”

她说:“所有的狗都以为自己是人,但狗就是狗。”

我说:“是的,”我开始放低声音,“狗就是狗,我是狗。”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朝她缓缓走过去。她以为我是被她的凶相吓着了,想软下来跟她讲和,所以傲慢地仰起头,是想摆摆架子呢,想不到我一靠近她就猛地一挥手,一记耳光不轻不重,响在她仰起的脸上。

起初,我打她,她就跟杀猪似的哭,声音一般是越哭越小,最后变成二胡的唱,呜呜咽咽的,婉约而哀伤。这往往令我动恻隐之情,于是我就找最动听的话去安慰她。你要相信我做安慰工作的水平(只要心情好我做什么事都有水平),反正过不了多久,她肯定会破涕为笑,而且变得特依恋,特温柔,像个孩子似的钻在我怀里,久久不出声——像在吸奶,又像被无穷的幸福醉倒了。我太喜欢她这个样子了,喜欢就想来那个……我发现,每次这个时候我们做爱总是特别成功,所以事后我常常这样狡辩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我就是想得到这样的一次爱。”

事情最后这么结束应该说是很不坏是不?但问题是不会永远这样的,比如有一天,我同样打了她,她却没有同样的哭,而是用冰冷的眼狠狠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恶心。我真想再补她一记耳光,但又想这太过分,于是就一摔门出走了之。

这样也好。但也不是永远这样,比如又有一天,我又同样打了她,她却没有同样的用冷眼看我,而是像只母老虎似的朝我扑将过来,跟我激烈地厮打。你们想想,她能打得过我吗?打不过她也不认输,干吗?毁我的东西。

“你放手!”

“嚓!嚓!嚓……”一沓稿子撕成碎纸片了,而且肯定是我刚写的。

“你敢摔!”

“嘭——!”这下一只陶罐碎了,它是我从郑州背回来的。

“嘭——!”又一只。

“嘭——!”又一只。

我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真正的没法过。我们之间所有有点好、有点回忆价值的东西,毁的毁,弃的弃,忘的忘,伤的伤,痛的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像我们想像的一样成功、美满。尽管我想得很多,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变成这个样子。要说我对她不忠,那是没有的事,不是没机会,而是没兴趣。为什么没兴趣?因为……怎么说呢?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我心理有障碍:我怕卷入一种更复杂和说不清的无聊之中。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我算是认定了,就是我们俩的缘分已尽,长远不下去了。于是我就想到离婚。

“我们离婚吧。”确实是我先开的口。

“好啊,”她答应倒是很爽快,“给我十万块钱,我就离。”

“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因为我没钱。

“那你就别提离婚的字。”她否认得也很不犹豫。

“你不想离就好好过。”我缓了口气。

“谁说我不想离?给钱就离!”她的口气更大。

“你明知道我没钱。”

“没钱就不离,我才没这么傻,值钱的时候你说要就给你了,现在不值钱了你叫走就走,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