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6/8页)

这年月,在中国,日本人和魔鬼同名!

这年月,在中国,到处都是日本人,明的,暗的。此时,在陈家鹄身后就有两个日本人亦步亦趋地暗暗跟着,他们是二十分钟前才“认识”陈家鹄和惠子的。

二十分钟前,轮船靠岸,船上的人都开始准备下船。与陈家鹄他们同舱的客人中有一家子,一个中年妇女,拖老带幼,行李一大堆。老钱和小狄帮了他们一下,把他们的行李从架子上取下来,送出舱门。回头时,老钱猛然看见陈家鹄已经卸了装,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你怎么卸装了?”老钱吓了一大跳。

“不卸装来接我的家里人怎么认得出我?”陈家鹄笑道。

老钱板着脸说:“你能认出他们就可以了嘛。”

陈家鹄摇摇头,“我不想那个鬼样子去见我父母,他们会见怪的。这是我第一次带太太回来,我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老钱指指丢在一边的假胡子,“还是戴着,这上下船时是最危险的。”

陈家鹄断然拒绝,“行了,没事的,要有事早该有事了,你啊,就是神经过敏。走走走,下船,下船,到家了。”

老钱把假胡子收起来,一念之差,并没有坚持叫他戴。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告诫陈家鹄,“我马上要跟你分手了,请你记住,鬼子盯着你呢,现在看是一时摆脱了,但我估计敌人会继续追踪你的。”陈家鹄嘴上说知道,但心里是大不以为然,巴不得他们赶快离开。“你去哪里呢?有人来接吗?”老钱说有人来接他们,让他别管,“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说着,他们都往外走去,加入了人流。

船在路上走了十天,大部分人都挤在末等舱里,一路上没有洗澡,天气又热,人群里空气非常浑浊,臭气汹汹,陈家鹄和惠子几乎同时受到这股恶臭的袭击,脚步下意识地停下来。惠子不慎踩到了后面一个人的脚,连忙道歉,急不择言,说的是日语。陈家鹄及时捂住惠子的嘴,用国语道歉。对方很客气,笑笑而已。但后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显然听到了惠子刚才说的日语,对惠子和陈家鹄多看了几眼。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惠子和陈家鹄。

这两人实为鬼子派驻重庆的特务,男的叫陈村,女的称桂花。陈家鹄执意不戴假胡子,马上就付出了代价。日后鬼子正是从这个“一面之交”上,断定陈家鹄已经身在重庆了。

桂花真名叫宣叹,自小在东北长大,中国话讲得地道,后来又在上海待过多年,阿拉阿拉的上海话也会讲,扮个中国人没问题。她化名为桂花,在重庆中山路上开了一家粮店作掩护开展特务工作,借此常跑上海、南京,拉人入伙,壮大力量。如今,她的组织在重庆已是数一数二的规模了,她的男人也刚刚被华东派遣军司令部特高课授予少佐军阶,意味着多年的付出终于修成正果——被纳编了。男人以前在东北犯过事,睡了上司的一个姘头,因此被开除军籍,四处游手好闲,认识了桂花后才改邪归正,重操效忠天皇的旧业。

男人叫伊村腾昌,化名陈村,自授了少佐军阶后,桂花和内部人士都叫他“少老大”。桂花是个男权主义者,喜欢做男人的绿叶,少老大在她的扶持下越来越像个老大,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但表面却中庸温和,面沉似水,说话慢悠悠,阴冻冻,好像从来不会着急上火。只是,一旦发怒也是有血火的,爆发力十足。

他们来重庆不到一年,但发展了一个重要人物:冯德化警长,本地人,主管城区治安。冯警长属于自投罗网的,那时候他还是下面一个片区的小警长,每天要到辖区走走,逛逛。有一天在街上巡逻,看到一个女人在他前面走,一步一摇,屁股翘翘的。他跟着她走,眼睛离不开她翘翘的屁股,看着看着,下面不老实了,翘起来了。下面决定上面,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走上前拦住了她。经过简单的盘问,搭讪,他预感这是一个可以搞到手的外地女子,心花怒放,请她去重庆饭店喝了咖啡。一来二往,女人一直吊着他胃口,却始终不肯跟他去开房间。有一天,女人开了房间请他去,他兴冲冲去了,见到的却是一个男人和一根筷子长的金条。

男人开门见山跟他说:“你拿这根金条可以睡一千个女人,但别对我的女人动心思。”

警长同意了,收下金条,走了。

男人回去对他的女人说:“是一个小恶棍,可以拉他入伙。”

女人说:“就是太小了,我们需要更大的恶棍。”

男人说:“我们可以再用一根金条把他培养成大恶棍,又贪财又好色,这样的人不好找的,就是他了。”

就这样,冯小警长当了大警长,同时成了他们的俘虏、伙计,经常出入中山路的粮店。有了更大的冯警长加盟,少老大和桂花明的暗的生意都如虎添翼,蒸蒸日上。两根金条物有所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