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4节(第2/2页)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关怀,抑或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负疚心理,我愚蠢地建议她要想好,不要太冲动什么的。我还说到战争可能很快就会结束,意思是这样的话孩子就可以保留下来。我话没说完,她浑身抽动了一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滴在我衣襟上——当时我们正在跳舞。过一会,她告诉我这不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已和老A取得联系,老A命令,她必须把孩子做掉。我问:“他回来了?”她看看我,没有回答。我想一定是回来了。

老A!

老A!!

那个时刻,我对这个满脸蛮横的老A不可抗拒地产生了恨意,在不满和不安之中,我想,我们这位老大也许就像戴笠和李士群一样,是冷酷无情的。我知道,是信念使他变得冷酷无情的,但在当时我并不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一个人的痛苦已使我失去理智。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目睹到林婴婴软弱无助、痛苦不忍的样子,有一会儿,趁着停电的几分钟,她居然软倒在我怀里,偷偷地小泣了一阵。正因为是偷偷的,咬着牙的泣,让我感到特别难过,因而对神秘的老A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恨意。

然而,第二天,深深的自责又折磨了我。

第二天又是个星期天。

马上要过年了,上午我去农贸市场买了些年货。我是九点钟出门的,中午前回来,陈姨告诉我,她十点多钟从菜市场回来,经过秦时光的楼下时,正好看见林婴婴开车来把秦时光接走了。我心想今天是礼拜日,林婴婴经常要借机安慰一下这只四眼狗,就像我马上要出门去跟静子约会一样。这是常有的事,我没有当回事。下午三点多钟,我和静子分手后径直回到家,陈姨急煞地告诉我两件事:一、林婴婴给我来过电话,要我尽快回电;二、中午十一点多钟,秦时光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当街击毙。陈姨说,就死在前面的大街上,她还赶去现场看过,脑门和脖子上各中一枪,死得硬硬的。

秦时光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当即给林婴婴打去电话问情况,林婴婴没有说什么,只是通知我晚上尽早去紫金山上杨会长的会所。听口气,她好像出了什么事,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把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反复问自己,会出什么事?我一下想出很多事,又觉得都似是而非的。最后我想,可能什么事也没有,她所以这么病怏怏的,可能是刚做了手术,处理了孩子,身体不安。这念头使我感到内疚,好像我就是手术的医生。我也感到遗憾,因为我正打算在晚上的会上替她说说情呢。说真的,我是做父亲的人了,我太能体会到孩子对父母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总之,我想了很多事,就是想不到,此刻在我几公里之外,另一个生命也结束了,而且,这个生命的消失对我党是极大的损失。

死的人是老A!

我是晚上八点钟赶到紫金山上杨会长的会所后才知道这一噩耗的,让我难以相信的是,原来老A就是林婴婴的司机!多次为我开过车的“大胡子司机”啊!他也是林婴婴的爱人!林婴婴此刻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