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鹰(第2/7页)

“别这样,我讨厌。”

“不许你这么说!”

“啊,你没射中那只鸟。”

“才不是,我只是射中别的而已。”

“射中了你最开始的目标,是吧?”

“那当然。”他走进灌木丛。“我想应该就掉在这附近。”他迈开脚步,很快穿过了这片干燥缺水的土地。他弯下腰,带着胜利的神情,把一只胸前带着斑点的大黑鸟举过头顶。它翅膀无力地张开着,头往一边耷拉。

“哦,杜门。”凯亚心里叫了一声。

“怎么样?”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喊,“是只猎鹰!真是好箭法,你说是吧?它肯定是在追那只被我惊起来的鸟儿。”他一下把箭从猎鹰的身体里抽出来,用枯草揩掉箭上的血迹,放回箭筒。

“我们回去吧。”凯亚拽着骡子的缰绳,拖着它走。她把缰绳搭在肩上,沿着小路往前走。

“什么?怎么了?”杜门说着,赶上她。

“我觉得卢恩知道你杀了只鹰会不高兴的,杜门。”

“卢恩太迷信了。你看看周围,凯亚。神为我们做了什么?几个月都不下雨了;内拉尔河都干透了。我才不管神会怎么想。”他停下脚步,从皮带上抽出一把刀,割开那只猎鹰的脖颈,举起来,让鸟血滴进嘴里。“要来点吗?”

凯亚没理他,继续走。杜门赶上她,一手环着她的肩膀。她退了一步,本想把他推开,结果力气使得重了点,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杜门爬了起来,神情扭曲,脸色苍白。

“你有时候真是个无情无义的老巫婆,凯亚。”他啐了口唾沫。“你一次又一次拒绝我,我已经受够了。当心点,你在村里无亲无故。你不过是个外人,你永远都只会是个外人。”他回转身去,大步地走开了。

凯亚到家的时候又累又渴,几乎都走不动了。但她还是抓了几把稻草,擦了擦骡子的侧腹,这才进了自己住的那间又小又矮的房子。

“野丫头回来了。”凯亚低头穿过门廊的时候,卢恩的妻子奥拉喊道。“我猜你自作主张,跑去那口井那儿了?”她向凯亚发出愤怒的嘶嘶声。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走进客厅,手里拿着木杯子。

“奥拉,都说了多少遍,你要叫她凯亚。”他说。

“瞧我这记性。”奥拉说。她这才堆起个笑脸,转过头来看向丈夫。

“井干了?”卢恩说。

凯亚点点头,卢恩叹了口气。“真是浪费你和骡子的力气。我告诉过你了,那座该死的村子里什么也没剩下。”

“我知道,但我想着说不准那口井又满了呢,毕竟有好几个月都没人去看过了。听我说——”

“满什么满?难道还能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神奇地下水不成?凯亚,虽然神明有时候会降恩于我们,但奇迹不会从天而降。给,把水喝了。下次再有什么愚蠢的想法,听我的话。”

每一次凯亚喝到自己那份水,都觉得它的味道变得越来越甜美。她把杯子举到仰起的嘴边,连最后几滴也不想放过。她伸出舌头,把杯壁上够得着的地方都舔了个遍,又拿手指擦了擦杯底,把指尖也唆干了。

“卢恩,”喝完水,她说,“井里有个骷髅头。”

她的监护人正站在门廊上,本打算走开,又转身回来。

“吊桶里带上来的,”凯亚说,“是个小孩的头骨,我觉得。”

卢恩僵住了,手搁在门楣上,晒得莓棕色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小孩?”他看向奥拉,奥拉则沉稳镇定,向他投来看不透的眼神。“头骨——一个,一个小孩的?”

“我觉得是。个头很小,大概这么大。”凯亚说着,双手比了个圈。卢恩夫妻面面相觑。她看了看卢恩,又看看看他老婆。

“可能不是他。”奥拉对卢恩说。

“可能不是……那还能是谁?”卢恩说,“这几年,村里还有哪个孩子走丢了?”

“你又不知道那个头骨是什么时候的,搞不好在井底搁了几百年了。”奥拉说。

“但也有可能……”他倒抽一口气,捂住双眼。“过了这么久了。至少如果那是他,我就能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了。”

趁她丈夫没留意,奥拉向凯亚投来带着满怀恨意的目光。凯亚有点被吓到了。

卢恩放下手来。“凯亚,明天一早,你跟我一起去井边。我要去看看那个地方。”

杜门冲进来,把卢恩推到一边,手里拎着那只死鹰爪趾长长的脚。

“今天的晚餐。”他煞有介事地宣布,神气地举起那只鸟。它的头顺着脖子上那道伤口耷拉下来,死气沉沉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卢恩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然后大吼起来:“神圣的莫娜啊,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杀了格兰亚的使者,居然还敢把尸体带进我家来,放在我的屋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