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2页)

火车太热,颠簸得厉害。她准时醒来,担心会被大雪困住。

马修摸到她的手,捏住她的手指。

雪下得很大,在不失礼节的前提下,安葬尽可能从速。人们没有在墓旁逗留,不止罗宾一个人明显冷得发抖。

大家都回到康利弗家的大砖房里,在温暖的室内转悠。康利弗先生一向就是高门大嗓,不停地给人斟酒,跟人打招呼,弄得像在开派对一样。

“我想你了,”马修说,“没有你,真是难熬。”

“我也想你,”罗宾说,“希望能在这里陪你。”

又是谎言。

“今晚是苏舅妈守夜,”马修说,“我本来想去你家的,暂时摆脱一下。这个星期真是够呛……”

“太好了,来吧。”罗宾说,捏了捏他的手,庆幸自己不用留在康利弗家。她发现马修的姐姐不好相处,康利弗先生盛气凌人。

但是你可以忍受一晚的,她严厉地对自己说。这似乎是一种问心有愧的逃脱。

于是他们回到离场院不远的埃拉科特家。马修喜欢罗宾的家人。

他很高兴把西装换成牛仔服,在厨房里帮罗宾的妈妈摆桌子。埃拉科特夫人是个丰满的女人,跟罗宾一样的金红色头发盘成一个利索的发髻,待马修非常亲切温和。她是个兴趣广泛、充满热情的女人,正在开放大学里读英语文学。

“功课怎么样,琳达?”马修帮她把沉甸甸的大砂锅从炉子上端下来,问道。

“我们在学韦伯斯特,《玛尔菲公爵夫人》:‘我简直要为它疯狂。’”

“很难吧?”马修问。

“那是一句引文,亲爱的。哦,”她咔嗒一声把汤勺放在一边,“你倒提醒了我——我准是错过了——”

她走到厨房那头,拿起一份家里随时都有的《广播时报》。

“还好,九点开始。我要看迈克尔·范克特的一次访谈。”

“迈克尔·范克特?”罗宾转过头去问道,“为什么?”

“他深受所有那些复仇悲剧的影响,”母亲说,“我希望他能解释他为什么如此。”

“看见这个了吗?”罗宾的弟弟乔纳森刚应母亲要求从街角小店买了牛奶回来,说道,“在第一版上,罗宾。那个作家的肠子都被掏空了——”

“乔!”埃拉科特夫人厉声喝道。

罗宾知道,母亲斥责儿子不是因为怀疑马修不愿听到提及罗宾的工作,而只是习惯性地反感在葬礼过后谈论某个人的暴死。

“怎么?”乔纳森说,全然不顾这些清规戒律,把《每日电讯》塞到罗宾的鼻子底下。

现在媒体都知道了欧文·奎因的遭遇,他终于上了头条。

恐怖作家写出自己的遇害。

恐怖作家,罗宾想,他可算不上……不过这个标题很给力。

“你说,你的老板能把这案子破了吗?”乔纳森翻着报纸问她,“再让警察瞧瞧他的厉害?”

罗宾想从乔纳森身后读那篇报道,却与马修的目光不期而遇,便转身走开了。

罗宾的手包放在石板地厨房墙角的一把塌陷的椅子上,吃炖肉和烤土豆时,包里传出震动声。罗宾没有理会。大家吃完饭后,马修尽职尽责地帮她母亲收拾桌子时,罗宾才走到手包那儿查看短信。她十分惊讶地看到斯特莱克打来的一个未接电话。她偷偷看了马修一眼,见他正忙着把盘子摞在洗碗机里,便趁别人都在聊天的当儿打开语音信箱。

你有一条新语音,收于今晚七点二十分。

语音接通了,却只有杂音,没有人说话。

接着砰的一声。模模糊糊地传来斯特莱克的大喊:

“不,不,你这该死的——”

一声痛苦的吼叫。

沉默。线路接通的杂音。含混的嘎吱声、拖拽声。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接着线路断了。

罗宾惊愕地站在那里,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怎么回事?”正朝碗柜走去的父亲停下来问道,他手里拿着刀叉,眼镜滑到鼻梁上。

“我觉得——觉得我的老板好像——好像出事了——”

她用颤抖的手指拨了斯特莱克的号码。电话直接被转到语音信箱。马修站在厨房中间看着她,毫不掩饰内心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