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6页)

“叫她找是没用的。”

代理刚出去把门关上,斯特莱克就腾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后面,弯腰审视墙上吸引他目光的一张照片,他不得不先把书架上的一张合成照挪开,照片上是一对杜宾狗。

他感兴趣的那张照片有A4纸那么大,是彩色的,但已发黄褪色。

从照片上四个人的服装款式看,至少是二十五年前照的,地点就在这座大楼外。

一眼就能认出伊丽莎白来,她是四个人中唯一的女性,人高马大,相貌平平,黑头发被风吹乱,穿着一件深粉红色和青绿色的低腰连衣裙,显得很呆板。她的一侧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浅黄色头发的年轻男子,英气逼人;另一侧是一个皮包骨头、脸色阴沉的矮个子男人,脑袋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他看着有点面熟。斯特莱克猜想可能在报纸或电视上见过。

在这个身份不详、但可能很有名的男人身边,就站着比现在年轻得多的欧文·奎因。他是四个人中最高的,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西服,发型用最形象的说法是尖嘴梭子鱼。斯特莱克忍不住想象出大卫·鲍伊12变胖后的样子。

门开了,抹了润滑油的铰链发出轻微的呼呼声。斯特莱克没有试图掩饰自己在做什么,而是转过身面对代理。代理手里拿着一张纸。

“那是弗雷切,”她说,眼睛看着斯特莱克手里狗的照片,“去年死了。”

斯特莱克把狗的照片放回书架上。

“噢,”她这才明白过来,“你是在看另一张照片。”

她走到褪色的照片前,跟斯特莱克并肩站着。斯特莱克注意到她差不多有一米八二,身上散发着JPS香烟和艾佩芝香水的气味。

“那是我代理公司开张的第一天。这些是我第一批的三个客户。”

“他是谁?”斯特莱克问的是那个漂亮的黄发青年。

“约瑟夫·诺斯。是他们中间最有才华的。不幸的是,英年早逝。”

“这位是——”

“迈克尔·范克特,这还用说。”她说,口气里透着惊讶。

“我就觉得看着眼熟。你还代理他吗?”

“不了!我还以为……”

虽然话没说完,但斯特莱克听见了后面的半句: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呢。隔行如隔山:也许整个伦敦文学界确实知道为什么大名鼎鼎的范克特不再是利兹的客户,但斯特莱克并不知情。

“你为什么不再代理他了呢?”他问,重新坐了下来。

伊丽莎白把手里的那张纸隔着桌子递给了他;这是一份影印件,原件可能是一张又薄又脏的商业名片。

“多年以前,我必须在迈克尔和欧文之间做出选择,”她说,“我真是个该——该死的傻瓜——”她又开始咳嗽,声音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喉音——竟然选了欧文。

“凯瑟琳·肯特的联系方式,我只有这些。”她不由分说地加了一句,停止讨论范克特。

“谢谢,”斯特莱克说,把纸折起来塞进钱夹,“奎因跟她相好有多久了,你知道吗?”

“有一阵子了。利奥诺拉在家里陪奥兰多,奎因带凯瑟琳去出席派对。简直是丢人现眼。”

“你知道奎因有可能藏在哪里吗?利奥诺拉说你曾经找到过他,以前他——”

“我没有去‘找’,”她没好气地说,“他在酒店住了一星期左右,然后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一笔预付金——他称之为礼金——去支付小冰箱酒水的账单。”

“你付给他了吗?”斯特莱克问。利兹看上去绝不是轻易受人摆布的人。

她做了个苦脸,似乎承认了某种令自己羞愧的弱点。斯特莱克并没指望她回答。

“你见过奥兰多吗?”

“没有。”

她张开嘴想往下说,却又似乎改变了主意,只是说道:

“我和欧文认识很久了,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曾经。”她加了一句,语气十分苦涩。

“在这次之前,他一般住在哪些酒店?”

“我记不全了。有一次是肯辛顿的希尔顿。圣约翰林的达纽比斯。都是毫无个性的大酒店,能提供他在家里得不到的物质享受。欧文并不是个放浪形骸的人——除了他的卫生状况。”

“你对欧文很了解。你认为他有没有可能——”

她带着淡淡的冷笑替他把话说完:

“——‘做傻事?’当然不会。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世界能少得了天才作家欧文·奎因。不会,准是藏在什么地方算计着报复我们大家呢,为没有开展全国大搜捕而愤愤不平。”

“他经常这样玩失踪,难道还指望别人搜捕他?”

“没错,”伊丽莎白说,“每次他玩这种消失的小伎俩,都指望自己能上头条。问题是他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成功了。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他跟他的第一位编辑大吵一架后人间蒸发,引起了人们的一些关注,媒体也确实有过点响动。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抱着那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