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第2/4页)

他抹了把嘴。

“我拔腿就跑。该死的,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跑。我本来就不想去那儿的,我可不想向任何人解释这件事。我知道她心理有问题,也记得她在电话里有多沮丧。所以,我想,她是不是故意引我来,看她跳楼?

“我睡不着。实话跟你说,能离开英国,远离那些该死的新闻报道,我非常高兴。”

酒吧里,周围开始热闹起来,满是前来吃午饭的客人。

“我想,她那么急着想见你,是因为她妈妈说的一些事。”斯特莱克说,“布里斯托夫人安定吃得太多。我猜她想让你妹妹难过,好留住她。多年前,托尼曾说过一些跟约翰有关的事。布里斯托夫人把那些话告诉卢拉:约翰把弟弟查理推进采石场,杀死了他。

“所以,卢拉离开她妈妈公寓后才会那么沮丧。所以,她才会一直给舅舅打电话,想搞清楚这事到底有几分真实性。而她急于想见你,是因为她想找个可以信任、可以爱的人。任何人都行。她妈妈太难相处,又生命垂危。她恨她舅舅。而她又刚刚得知那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个杀人犯。她肯定又绝望、又恐惧。卢拉见她妈妈之前,布里斯托已经勒索过她了。所以,她肯定已经在想那人接下来会做什么。”

酒吧越来越热闹,周围响起酒杯的撞击声和交谈声,但乔纳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很高兴你打烂了那个混蛋的下巴。”

“还有他的鼻子,”斯特莱克愉快地说,“幸好他捅了我一刀,否则,我都没法靠‘正当防卫’脱罪。”

“他是有备而来。”乔纳若有所思地说。

“那当然。”斯特莱克说,“罗谢尔的葬礼上,我故意叫秘书向他透露,有个疯子一直给我发恐吓信,说要把我碎尸万段。于是他心中就埋下了那颗种子。他想,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尽量把我的死推到可怜的布莱恩·马瑟斯头上。然后,照我推测,他又会回家,重设他妈妈的闹钟,再玩一遍同样的把戏。他不是个疯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是个聪明的傻瓜。”

似乎不用多说什么了。离开酒吧时,阿杰曼一再紧张地坚持买单,并试图给斯特莱克一笔钱,因为媒体大肆报道他贫困潦倒。斯特莱克只要了一点,并没觉得自己受了冒犯。他看到这位年轻的士兵正努力适应自己突然拥有巨额财富的现实,努力承担起随之而来的责任和义务,努力消化财富的巨大吸引力,做出正确的决定。他的惶恐远远多过欣喜。当然,对这笔巨款是如何到手的,他现在想想还觉得恐怖。斯特莱克猜,乔纳·阿杰曼脑子一定很乱,脑海里正疯狂变幻着各种画面:远在阿富汗的战友们,各种跑车,还有那同父异母、已经死在雪地里的姐姐。什么叫世事无常?还有谁能比这个一夜暴富的士兵体会更深?

“他不会被释放的,对吗?”分手时,阿杰曼突然问道。

“不,当然不会。”斯特莱克说,“还没有最后定案,但警察在他妈妈的保险箱里找到了罗谢尔的手机。他都没敢扔掉手机,只是重设了保险箱密码。这样,便只有他能打开那个保险箱。密码是〇三〇四八三。一九八三年,那个复活节星期天,他杀了我的朋友查理。”

这是罗宾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斯特莱克邀她一起去见见她花这么大功夫寻找的阿杰曼,她却拒绝了。斯特莱克有种感觉,她在故意逃避这个案子,逃避这份工作,逃避他。当天下午,他在玛丽女王医院截肢中心有个预约。他从罗汉姆普顿回来时,她应该已经走了。马修要带她去约克郡度周末。

斯特莱克穿过喧闹的施工场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办公室。他想,过了今天,自己还能再见到这位临时秘书吗?恐怕不行了吧。不久前,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她的存在,只因为她是个临时工,但现在,他知道,他会想念她的。她陪他一起搭出租车去医院,还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流血的胳膊。

布里斯托被捕后,公众得知了真相,这对斯特莱克的生意有益无害。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真的会需要个秘书。然而,当他一步步痛苦地爬向办公室时,却听到罗宾打电话的声音。

“……预约周二吧,周一恐怕不行,因为斯特莱克先生周一全天都很忙……是的……一定……那我帮您安排到十一点。嗯,谢谢您,再见。”

斯特莱克跨进门时,她转过椅子。

“乔纳人怎么样?”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