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控心大师 第五章 故友重逢

如果说“戒心”是防火墙,那么“信任”就是它的安全漏洞了。

这是因为“戒心”的精力有限,只好集中力量去提防那些看上去可疑的人。“戒心”就好像是车站里巡逻的警察,每当遇到衣衫破烂的老实民工,他们总会上前详细盘查;而对那些抱着婴儿的女小偷,他们却完全没有警戒之心。正因如此,击败那些伟大人物的,往往不是他们日夜提防的强劲对手,而是他们所信任的懦弱小人。所以如果想要让一个人对你毫无“戒心”,任你操纵,你就要让他相信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信任的产生,往往归结于两个方面的因素:理性的与非理性的。

理性的因素非常容易归纳:首先,你们要有足够多的共同利益;其次,你的所作所为要能感动人心;最后,你平素里要表现出高尚的道德。三者缺一不可。而非理性的因素却很难被限定得精确:比如你的言谈话语、表情动作,都要表现出足够的坦诚,使他们觉得你透明得像块水晶。但至于究竟是怎样一个言谈话语、表情动作,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我们却很难给出一个定义,只能说那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而在这两者之间,非理性的因素偏就占据了最大的比重。正因如此,当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现在你的面前时,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光看他的表情动作,你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否要信任他了。

为了让自己变得容易被人信任,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曾利用业余时间,报话剧班专门学习了表演。在表演课上,我学会了很多控制肢体动作与表情的方法。后来我还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在大三那年的话剧比赛上,我仅五分钟的表演,就让无数女生泪洒剧院,最终获得了当届最佳男配角的称号。

父亲一直反对我利用控心术获取不正当利益,他的价值观是这样的:只有付出了真实的劳动,才能获得报酬;人活着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而是为了用自己的能力服务别人;上天是公平的,所以只要付出了血汗,就一定可以得到收获。

在教给我各种控心技巧的同时,他也在竭力地推销这种价值观。我也曾坚信他灌输给我的这种价值观,直到他们双双下岗,最终没钱吃饭的那一天。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他们找遍了单位的领导,却没有得到一分钱的救济,我回到家看到他们正神情失落地坐在床上,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天晚上,桌上只有一碗米饭和几粒咸菜,都是前一天晚上剩下的。在哽咽地吞下那碗咸苦米饭的同时,我们三个人分别做出了三个不同的决定:母亲决定找个白天的零工干,父亲决定晚上去门口的夜市摆地摊,最终他们把这两份工作都干了,而我则决定利用控心术去街上骗钱。与他们不同的是,我没有说出这个想法。那晚我只是默默地吃饭,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1997年6月1日早8点32分,我轻易地从一个老太太手中骗走了一百元零钞,也就是在那个瞬间,父亲在我身上构筑了17年的价值观,彻底崩溃了。当我回家后说捡到了钱,把它交给母亲时,父亲用火炬般的目光打量着我。虽然他曾许诺永不对我进行读心,但我想他一定是猜到了钱的来路。

他对我说:“哪里捡来的,还回哪里去!”

我执拗不肯,终于爆发了争吵。那是我与父亲间的第一次争吵,最后我大哭道:“就是捡到的,就是捡的!这是老天送我的,咱们都吃不上饭了,凭什么还回去!要不是你把名额让给了别人,现在下岗的应该是别人!”

他捂着眼睛,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整整一个晚上,我隐约听到了几声没有被压抑住的抽泣。从那晚起,我们相互间的负罪感,使我们变得愈发隔膜。曾有一度,我们竟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话。现在想起这事来,不禁让我感到愧疚。

路上我任神秘人对我百般辱骂,但我都没有还一句嘴,一直对他保持着静默。我努力集中精神,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保持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在汽车刚刚驶入高速的时候,我还能听到神秘人的声音。但几分钟之后,他的声音就越变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摆脱了他的追踪。一个多小时之后,我凭着印象找到了孙颖的家。

到了孙颖的家门口,我犹豫着敲了敲房门,但里面没有人应答。对门的邻居把门打开了一道缝,看了看我就又关上了门。我又用力地敲了敲门,仍旧没有人。对门的邻居再次将门打开,门缝中露出了半张老太婆的脸。她看了看我,然后小声地对我说:“别敲了,家里总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