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灯光火花更激烈,老料在水里抽搐,影佐坐在原位没有动,他面色阴沉看着四周,仙乐斯的灯光全暗。

田丹一宿没睡织好了围巾,清晨,轻手轻脚地开门从二楼下来,前堂间静静的,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徐妈妈从厨房间出来,压低了声音:“他还在睡,轻一点。”

田丹将围巾递给徐妈妈,让她等徐天起了床转交给他。徐妈妈小心收好,一抬头对上了田丹通红的双眼,怜爱地说:“一晚上没睡?”

“睡了。”

田丹轻声答道。

“还要上班?”

“嗯。”

徐妈妈把早饭都摆到田丹面前,絮絮地说:“快吃,唔,三十块,昨天叫天儿神经兮兮说东说西,忘记把钱还给你。”

田丹抿了抿嘴,吃完了早饭,穿过热闹的同福里,往长青药店去。徐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田丹下楼的脚步声,听着她同姆妈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他无比留恋着这一切。

待外面一切归于平静,徐天从自己卧室走出来,他穿了田丹给他定做的那套西装,又走到桌前,看见那条织好的围巾搭在椅背上。徐天拿起来看了看,坐到堂屋开始仔细地吃早餐,他慢慢地咀嚼每一口食物,昔日有些腻烦的味道如今尝上去都是口腔里最妥帖的滋味,连杯盏碰撞的声音都显得悦耳动听。吃罢早餐,徐天把围巾围起来走到镜子前,将围巾整到最佳状态。徐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中的迟钝渐渐蜕化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平时刻意窝着的双肩也变得挺直。

徐天并不知道老料已死,而且是身边人田丹干的,按他的判断,老料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了影佐,也就是说,影佐随时都会出现,危及到姆妈和田丹的平静生活。影佐到底知道多少,徐天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只能假设影佐已经知道去年那个打电话的人就是自己……徐天走出去,将钥匙掏出来放在桌上,把堂屋里的碗筷收拾完毕,又将饭桌细细擦了,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抹,确认擦干净了,才把抹布挂好出门。

阳光透过房顶的玻璃照进仙乐斯的大厅,各人心头却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老料的尸体已经抬走,地上用粉笔画了一个人形。法总皱着眉头四处看着,大头麻杆都在场,柳如丝和仙乐斯一干人疲惫地或站或坐在一边,金爷盯着地上老料的人形,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大头在例行问询:“昨晚料总和谁在喝酒?”

金刚脱口而出:“和影……”

小白相抢着回答:“料总一个人喝酒。”

“一个人?”

金刚磕磕巴巴地顺着小白相的话,“一个人,你又不是不晓得,料总空闲就过来坐,那个位置就是料总的。”

“料总触电的时候你们在不在场?”

“在。”

“怎么触电的?”

“碰到电就翻到了,电这种东西谁碰到都要命。”

“你到底看见没有?”

金刚眼睛瞟着小白相,“我想想……”

小白相立刻心领神会,“刚哥没看见。”

“我看见了,噢没看见,当时我撒尿去了,灯黑掉差点尿到皮鞋上。”

“我和金老板看见了,料总站起来没站稳,可能是酒喝了几杯,摔到水里触电的。”

小白相补充道。

法总过来,看了看鱼缸,“鱼缸怎么破掉的?”

“玻璃楼板碎了。”

“仙乐斯线路漏电,你们从来不检查?”

金刚嘴快,“没死过人怎么晓得漏电。”

大头抢着表现,“你怎么说话的!”

“大头,我就是这么说话的。”

金刚挺了挺胸,作势就要挽袖子。

“铁林呢?仙乐斯在麦兰辖区。”

法总问大头。

“铁巡长刚刚停职了。”

“谁停他的职?”

大头顿住了,指了指地上的那个粉笔人形。

“现场不要动,叫他来查案,找出料总死亡原因复职,仙乐斯停业关门!”

法总带着手下离开,大头让麻杆快把铁林叫过来。

柳如丝满脸疲倦地问大头:“巡捕大哥,要没有什么可问的,能不能回家睡觉?”

大头遇见大事也不敢怠慢,“等铁公子来了再说。”

金爷看了柳如丝一眼,“到楼上办公室睡沙发。”

柳如丝起身往后面去,大头搓了搓手,问道:“金爷……”

金爷连忙摆手,“啥也不要问,我吓到了,到现在也没回过神。”

铁林正在家一手抓着两个板凳,呼哧呼哧地练肌肉,老铁瘸着过来,“哎,凳子是拿来坐的,在家憋闷就到马路上走走。”

铁林闷着头不吭声,半晌才说:“碰到巡街的心里烦。”

“烦啥,巡街都是一个捕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