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9页)

方长青和方嫂紧张起来,都盯着田丹,田丹愣了一会儿,拿起门后的喷壶,然后看着方嫂,方嫂松开门把手。田丹出去,门半开着没关,田丹用喷壶给植物喷水,背对着徐天掩饰自己,面朝门里,佯装镇定,“怎么又回来了?”

徐天看起来下了很大决心才说了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艰涩,“我想问你,如果刘唐不回来,我们俩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田丹不料徐天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她愣了好半晌没有作声,方嫂在里面通过门缝能清楚看见田丹的表情。田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事情上,她定了定神说:“……他不会回来。”

徐天的心拧成了麻花,“……那就是说如果他回来,我们就没有可能在一起。”

田丹彻底乱了,怔愣地看着徐天,手里的喷壶还在保持角度一直滴着水。徐天面色一黯,还保持着从容与礼貌,“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天天能看到你就足够了,晚上回家见。”

徐天说完话就转身离开,田丹愣愣地喷光壶里的水,进到屋子里。方嫂反锁上门,田丹放下喷壶,心惊胆战地看着零乱的屋子,方长青倚在墙角又晕过去了。

方嫂扑了过去,声音颤抖地唤着方长青,田丹打起精神,想要过去帮方嫂,方嫂厉声说:“你不要动。”

田丹停住脚步,拔高声调,向着方嫂说:“你不要动!”

方嫂有些惊讶地看着田丹,田丹缓了缓心绪,“我学过护理,会简单的手术缝合,长青哥伤口在腹部,不趁早清创,动来动去万一腹腔里面有异物容易弄破别的部位。”

方嫂松开手,田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伤口,“……是子弹打的?”

方嫂点点头,她帮着田丹撕开长青的衣服,伤口血肉模糊,皮肤外翻,看得田丹一阵晕眩。

方嫂已经有了哭腔,“你到底会不会?”

“会,以前在教会医校都学过,拿些纱布做成止血带,拿过来我做;酒精钳子,生理盐水外面最下面一格还有大半瓶。”

方嫂跑到前面去取东西,田丹完全解开方长青的衣襟,里面露出一张报纸剪下来的武藤相片。田丹蹙眉拿过照片,对照着她带进来的那张报纸,方嫂正端着东西过来,忙不迭夺过田丹手里的相片,“不要看!”

田丹指着报纸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方嫂,“是这个叫武藤的吗?”

方嫂抓过新报纸,看了两行,终于忍不住失声抽泣起来,“没死,对不起长青他没死,我们还要再来一次,对不起,长青你千万不能去……”

田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渐渐冷静下来,取了棉球钳子,用戴着手套的手背碰了碰已经完全无措的方嫂,镇静地下令,“生理盐水打开,方嫂。”

方嫂赶紧手忙脚乱地配合,田丹反倒平静下来。手术很简单,田丹把子弹取出来,又小心地缝合,田丹和方嫂一人一边将方长青架到床上躺好。

方长青神志稍微好了一些,“……田丹。”

“长青哥。”

“如果走漏半个字,我杀不了你也有人会来找你的。”

方嫂赶紧帮田丹说话,“哎呀不要说了,你命都是她救回来的,不要连累田丹就好。”

田丹淡淡地说:“我不怕连累。”

方嫂责备地看着方长青,“你听听人家怎么说。”

“长青哥方嫂,我就问一句话,别的都不问了。”

“啥话?”

“你们俩和刘唐认识,刘唐是国民政府的人,你们和他是一样的?”

方长青和妻子对视了一眼,方长青说:“……不,刘唐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国民政府里面机构多得很,刘唐坐办公室跟着他老师王擎汉搞政治,我们是军……”

方嫂停了嘴。

田丹已经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乖顺地说:“长青哥方嫂那我先下去,要不要把盘点牌子挂到药店外面去?”

方嫂点点头,“挂出去,我马上下来。”

“把那张报纸给我拿来。”

方长青强撑着的意志开始一点点土崩瓦解,他靠在床头。

“我拣要紧的说给你听,武藤肩膀一枪,脖子上只让子弹擦了一下,他在医院里说,公布会延迟三天照常要开……”

方长青听着听着又昏睡过去,方嫂放下报纸,心事重重下楼。田丹在打扫后库的血迹,收拾零乱的药箱和杂物,方嫂疲累地坐倒在楼梯阶上,看着田丹有条不紊的动作。

田丹一边收拾一边说:“长青哥伤口可能会感染,如果有两支盘尼西林就好了。”

方嫂叹了一声,“生死由命。”

“百分七十会感染,今天晚上烧起来就会危险。”

方嫂疲惫地看着田丹,感激地说:“谢谢你田丹,听嫂子的话,明天不要来上班了,以后也不要再来。”